“你说什么?” 你捡起他头顶落下的一小片茉莉花瓣,在他的怒视下轻吹一口气。 孫惟被你吹得眼睛紧闭,残留芬香的花瓣飘撞到他的眉骨,挂在他的睫毛上。

“我去放紙鳶,要一起玩嗎?” 拂去那瓣白色的花片,他臉色很不好看:“不玩。” “行。” 你也不强求。 只是转身时被他拽住衣袖。 “不坐秋千嗎?”

你惊讶垂下目光,视线在空中只与他对上一瞬,被他别别扭扭躲开了视线,手也松开了。 视线下移,他看见了你的龟型纸鸢,愣怔在那。

你把纸鸢大大方方给他看:“是祈祷我爹和公公长寿的用意,你不要误会啊。” 是爹和公公都是王八蛋的用意。 “纸鸢放腻了,我会回来跟你坐秋千的。”

【秋千的绳索上被我簪滿了茉莉花。】 【今天也和夫子一起吃饭了。】 你放纸鸢,孫惟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手中撑把纸伞。 一言不发,像生了什么闷气。

纸鸢放到最高,混进天空中做一片小云。 你遮着额头上望,比较滿意这个稳定程度。但想到上面写着讨厌的人的名字,满意就降到了六分。

蕉客来叫吃饭。只叫了你一个人,但眼神往孙惟的方向瞥了瞥。 你会心一笑,架起孙惟的手跟他挤在一把伞里去吃饭的地方。

在敞开的室外他拒绝得很强烈,但进了屋子以后,他第一个坐饭桌前。 于是你得出结论,他不好好吃饭大概是演给某些人看的。

不过也有真心实意的成分,他口味与你相近,落筷最多的是肉菜。 他是真的不爱吃之前那些素菜。

跟这种吃饭投機的人在一起进餐体验感很好,可以跟他讲讲食材的什么做法更好吃,虽然他装高冷不回应,但你知道他比翠儿柳儿听得认真。 “桓小姐。”

你吃得正香,“嗯”了声回他,打算把鱼腹最后一块肉夹到自己碗里。 他却忽然伸手,捏住你的下巴。

视线投给他,距離已经拉得很近了。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在咫尺,你看见他清白的面庞,嫣紅的嘴唇,最后看进他的眼睛,在里面找出自以为遮掩得很好的戏谑。

一闪而逝,像在强光中看到灰尘。 “桓小姐你吃到刺了。” “……” 他将一根鱼刺从你嘴角捡起:“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你把食物咽下去,張嘴上前,将他没来得及撤走的指头咬进嘴里。 他慌乱后撤,但你没给他这个機会。 你看见他饭前洗了很多遍的手,所以可以这样放心地把他教训一顿。

你没有用力咬他,但光是这样用牙齿研磨,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这叫什么?菜还爱玩。 你无视他变得古怪的目光,和乱了频率的呼吸,拨开他,把那块鱼肉夹到碗里吃掉。

【还在徐姨的帮助下養了小鸡。】 跟谢珩私奔去山里那次你就想養小鸡了。養大了下蛋,每天一个,捡起来攒着很有成就感。

本没想在别人家里养,但那个丹炉实在太合适了。 孙惟专门炼丹的炉子,善星拜托你把它毁掉。 你说着风凉话:“要是耽误他修仙怎么办啊。”

善星叹了口气:“修什么仙,丢死人了,让他老老实实做个凡人吧。”

她握你的手:“夫人,您是客人,是府里最能砸了这个烂东西的人,府君拿您没办法的。求您帮帮我吧,求您啦,给您熬糖吃,拉丝的糖哦!” 你答应了。

“给我画个小蝴蝶。” “没问题!” “到时你教我,我也想自己画一个。” “好啊。”

你在丹房找到了那个炉子。和玄幻作品里华丽的丹炉不太一样,这个十分朴素,像长了脚的锅,脚拆了就很合适做鸡窩。 想到鸡窩就无法忘记,已然变成一种执念。

你将丹炉抱到厨房,问厨娘徐姨要能孵小鸡的鸡蛋。

自那日用过厨房以后,你和徐姨就变熟了。她还照你的描述做了一次紅烧肉,无比美味,你和孙惟沉默地多吃了一碗饭,誰说话誰就吃少。

听说你想养小鸡,徐姨笑道:“来的巧!我家刚孵了一窝。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去!”

【我拿到小鸡时,它们已经拱着蛋皮要破壳了。这种小动物会把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动物当成妈妈。】

【为了这声“妈妈”,我把翠儿柳儿都请了出去,打算当这群小鸡唯一的妈妈。 但是,你夫子出现了。】 【就写到这。】

小鸡浑身湿漉漉的,眼睛都没睁开,应该影响不大。 孙惟敏锐察觉到你的不悦,神情也冷淡下来。

你把一锅小鸡端走,端到常常掉虫子的灌木丛下,背对着他拿手帕给小鸡擦身体。 擦到一半,迟疑下来。 能擦嗎? 算了。 如果死了就吃掉它们。 当晚。

小鸡的细脚硬实了。 你提灯期待地蹲在它们窝前。它们不怎么理会你,鸣叫个不停,热烘烘、圆头虎脑的。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你不用回头,闭着眼都能猜到是谁。

“夫子,您又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出现得太频繁,沉默一瞬,道:“我的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随手揪了根草葉戳那些小鸡,小鸡被你戳了脑袋,笨拙得要摔倒,头抵在地上才恢复平衡,晃晃脑袋继续走。 “是啊,你的家,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十分沉浸地望着那些小鸡仔。 孙惟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翅膀的大小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是想养嗎?” “想养,它的翅膀也不够塞牙缝的。”

“……” 你听到一声笑,转瞬消失在微起的夜风中。 傍晚的风夹着些許炊烟的味道,还有草叶花枝被暴晒过的萎靡气味。 你陆续抓了许多小飞虫放进小鸡们的窝里。

孙惟看了一会儿,感到无聊,起身離开。但在他站起的瞬间,那些原地乱晃的小鸡都找到了方向般朝他脚边围去。 这刺傷了你的眼睛。

孙惟皱起眉毛:“桓小姐,看好你的东西!” 都怪他。 好烦,为什么他总在你身边晃? 你拿灯離开。 “不管了?你不管了?是你带进家里的!”

你赌着气:“不管了,我玩腻了。” 他几步追上了你,带着那群你见证破壳的小鸡。 “桓小姐什么玩不腻?三心二” 他对上你的眼睛,说不出话了。

你深深地望着他。 他的脸忽然发热,风吹得枝叶阵阵作响。 为什么看着他? 没理解错,就是玩不腻他的意思。

隔天,你在小鸡的叫鸣声中苏醒。往声源處瞧,只见地上多了几个穿着衣裳的小圆鸡崽。 做梦吧?小鸡们认孙惟当妈去了,怎么可能在你的房间。 还穿着衣服?

你翻了个身,面朝里侧。但小鸡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一只甚至蹦上了你的枕头 不是梦。 你坐起身,拎起那只枕头上的长了撮黑毛的小鸡崽。

不仅穿了衣裳,毛都被洗干净了,闻起来也有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你把它们都赶下床,套上外衫出门。

翠儿柳儿不在,这个时间是翠儿换药的时间。上次送信她被宫中的侍卫砍傷,你一直后悔,如果当时立刻读档改变,就不用她吃这份苦。

好在傷口不深,翠儿也说她习惯这种伤了。 “我有伤在,小姐会更心疼我。” 你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就算没有伤,你也可以心疼她。心疼就是珍视,你一直都珍视她和柳儿。

院中坐着孙惟,他仰靠在椅背,脸上顶了本书,脖颈纤长,配上那身白衣很像天鹅。 他现在是鸡妈妈了才对。 你走近他,将书拿起。

他眯了下眼,与你对视,瞳孔在晨光中剔透清澈。 “看什么?” 你将手掌抚在他脸上,“看你啊,你在这做什么?” 你补充:“我知道这里是你家。” 把他的话给说了。

他张了张嘴,许久才有后话。 “还你的鸡。” “你不是养得很好?现在它们都是你的小孩了,一直跟着你,不是吗?” 你弯腰捧起一只,拇指对着揉搓小鸡圆溜溜的脑袋。

“谁给它们洗的澡?还缝了衣服。” “蕉客他们。” 你捧着鸡崽到他面前,小鸡认出人,立刻凑过去用嘴啄他的脸。 “那这些就是府里的小公子,小小姐们。”

“你胡说什么!” “听,它们叫你妈妈呢。” “你昨天才说玩腻了,离我远些!” 他一大早等在这,分明是把小鸡崽们打理干净,特地带来给你玩的。 嘴真硬。

你将穿着白衣,扎了红束带打扮的鸡崽放回地上,问出一直以来好奇的事:“你与子瑜年纪相近,怎么会当他的夫子?难道你是那种能七步成诗的天才?”

有只小鸡摔倒了,脚朝天不停乱蹬。孙惟躬身把它扶了起来,拍拍它衣裳上粘的灰。 “不过是磋磨人的手段罢了,除了阿珩,没人把我当夫子。”

“我那时不过十三四岁。”他冷笑一声,“每次去教他,都要自己先通宵学会。” 你哑然。 转移话题:“你和子瑜感情很好。” 提到谢珩,孙惟的神情总算宽和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