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兄弟长相不同, 但肤色大约一致。陈珣的白是用钱堆出来的金贵的白,而陈澹生的白是看上去就很柔弱的白。
他似乎是常哭,眼尾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红痕。与你同坐一辆马車, 令他呼吸很是艰难, 耳垂仿佛有血要滴出。
随行的人变了一个,你没过问原因,只说:“你和我去看野梔子?” 他张开红润的嘴唇, 半天答出:“是。” “嗯。” 你挨着車窗坐下,撩开車帘让车夫开得快些。
“有些热了。” 车夫恭敬应声。 之后的车程你都靠在窗邊, 任由风吹起你稍短的黑发。 在乡野间长大的人, 无法像贵族女子般留一头乌黑顺长的发,
日常起居劳作都十分不便, 也没有精力去保养。 所以只要看到比同龄女子短上几寸的头发,就能判断出身如何。 陈珣说你是目不識丁的村妇,许给他做妻子是天人说梦,
只有陈澹生这种见不得光的贱种才与你相配。 时境使然, 陈氏必须与百年世家通婚,来提升自己在群雄间的地位。为表诚心,家族献出嫡子, 当下与你订婚的是陈珣。
不过到了成婚那天, 他会与陈澹生換位,由庶弟替他娶妻。 此举偷梁換柱,过分大胆,但陈珣吃透了顾家看中的是陈氏兵力, 不在意他们兄弟誰娶顾家女儿。
他也不信顾太守那人会在意女儿的归宿, 否则最开始就不会把大女儿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東西为继室。 陈澹生不配有反抗的资格, 只能默默服从残酷的命运。
他日日受陈珣羞辱, 被迫与你亲近,做私相授受的事。
长兄叫他来时神色不对,双眼赤红,恨极般:“我就知道她要看上我的姿色!真够恶心的,污泥般的人也敢妄想我的倾心?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我不可能爱上她!”
发泄完,他便又露出温柔的笑:“陈澹生,去和你的小妻子看花吧,你不是最喜欢那片梔子了嗎?” “……” 他是喜欢那片梔子。
微卷的花瓣,明黄的花蕊。他在家里受兄长欺负,不敢哭的时候,便一个人去那片栀子前静坐。 和美丽的花待在一起,他会覺得活在世上值得。
然后整理心情,回去继续讨好他们,苟延残喘地往下活。 “三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以后成了婚,他可以在房里养些。
他语气怯懦,音色却好听,像身处宁静的夏夜,有萤火虫飞行的溪邊。 “没有特别喜欢的。”
余光瞥到他忽然抬头,牙齿咬着下唇,忧虑地望着你,仿佛你喜欢还是讨厌花对他很重要般。 “也不讨厌。” 他松了口气,肩膀垂了下去,一缕头发落到身前。
你覺得不对劲,打开他的【人物档案】。 【人物档案】没有被屏蔽,看来文盲属性只在游戏之內。
陈澹生是陈校尉的私生子,生母是随军的妓女,和陈校尉在战场上做了七年夫妻。两人情真意切,养出了善良天真的儿子。
战争休止,陈校尉这方获利。他没再回长安,而是帶着愿意追随他的部下停于江陵,靠军功获封郡中校尉的官职,官位不高,但能名正言顺练兵。
到了如今,陈氏已在江北这一片有了名望,旁人不敢轻易撼动。 家中,陈校尉参军前便有自己的妻子,妻子不容军妓,将人活活饿死。
陈校尉对此不闻不问,在他心中,军妓固然受他怜爱,但远不如嫡子在他心中的重量。他的家产,部曲,之后都只能留给嫡子,那才是他真正的儿子。
在家中,陈澹生是任人欺凌的存在。陈珣不屑于娶粗鄙的、在外长大的顾家小姐,便决定与庶弟换亲。 如此,陈珣被你开除了男主候选。
无论如何,劇情里的男主不可能这样低劣处事,他应是戏份邊缘的反派炮灰。 而被炮灰刁难的一般都是戏份多的角色 是主角,还是主角团之一?
你还不知道这个背景劇情会发展成什么样的故事,是也会像第二关一样,靠女主角做梦来揭秘嗎? “陈公子,你有什么特长?” “特长?” “你擅长什么?”
陈澹生低头,手指蜷缩进袖子里:“我什么都不会” “藏拙?” 他抬眼,慌乱道:“我没有,我是废物,我什么都不会” 似乎是真的。
你在他的【人物档案】里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也许他只是原剧情里一笔帶过,衬托反派陈珣形象的普通npc。
所以还是需要关注陈珣为难誰,或者吹捧谁,才能找到和阿荆搭档的男主,摸清这关的背景剧情。 也要注意阿荆的动向。
她到底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还是有规律的糊涂,这种痴傻的狀態是否有救? “三小姐可有喜欢的点心?我可以学” 看来他已经彻底屈服于要娶你的命运。
你想了想,干脆利用。 “认字嗎?” 陈澹生用力点头:“认的!我娘那个人教我认的,我都記住了。” “你娘識字啊?”
“我娘那个人,龟将军入长安前,她是好人家的小姐,后来得罪了龟将军,家族被发落了男子砍头,女子作娼妓充入军中,我娘那个人,遇到了我爹,日子才好过,她总是跟我说这些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话?三小姐应该不爱听!我”
“你家夫人不让你叫娘嗎?” “我说错了话,求求三小姐不要怪罪!” 如果不是坐着马车,他应该想要跪到地上求你。 你问:“不想殺了害你娘的仇人吗?”
他臉色惨白,淚很快蓄满眼眶,摇头:“我没有,没有的” “那就算了。” 你道:“如果你说想,我会帮你。但你没这个胆量,所以你只能给我打白工。”
“白工?是谁,要打吗?” “是你要教我識字。” 马车停到野栀子生长的南坡之下。
一丛花而已,也就只是看看。你蹲身,闻到混杂着青草的清苦味,转身望不见边际的江水。 江水東流,有湿润的风吹过。
陈澹生采了几朵开得最好的栀子花送给你,小心翼翼碰了碰你的手指,让它们收拢。 你拿在手里摆弄几下,问:“栀子花怎么写?”
陈澹生愣了愣,抿唇蹲身,用指尖在地上画出三个字。 于是栀子花在你心中的字形从【子花】变成了【栀子花】。
只要自己猜出来原字,或者别人把不认识的字教给你,你就能收回那些被游戏夺走的知识。 “你的名字?” 【陈生】变为【陈澹生】 回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陈珣长发束在侧边编成辫子,松垮垮地搭着左肩,嘲弄的眼神循声朝陈澹生望来。 明明他的脚步已经很轻了。 “长兄” “和你妻子今日都做了何事?花可好看?”
“好看的。” 陈珣弯了弯眼睛:“问你们做了何事呢,弟弟。” 陈澹生吓得颤抖,道:“我,我教她写了字。” “哈。” 他听见一声鄙夷的笑。
“她是没见识的村姑,你是没血性的贱种,你们两个很玩得来啊。” “……” “明日接着去找她,送她东西。” “是。” 只有这样。
之后顾家想翻账,利用成婚人选对不上,来要挟陈家时,陈珣能够拿出陈澹生他们早就暗通款曲的证据。 是他被骗了,念在陈顾两家的名声隐忍不发。 这样就可以倒打一耙。
都是往后的事了,等他一步步安排再说。 你回到了顾家。 随便吃口饭,在房里泡澡。 晾头发时,想起下午阿荆的异动,你找去了她的房间。
室內黑暗,没有点灯。阿荆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发呆,听到脚步声,她惶然向床榻里面缩去,看清来人,她臉上撑起僵硬的笑容。 “是你啊,阿棘,你找我?”
她睁圆眼睛盯你,身子紧绷,仿佛随时都能从你身边窜出逃走。 她再次恢複了神智。
可惜何余死了。不然你想问他,在他带阿荆赶来江陵的这些日子,是否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記得白天发生的事吗?” 她頓了頓,摇头。 她记得。
她的狀態不像失忆的人。 npc的想法在行动之前不会录入【人物档案】,你无从得知她的心声,只能看到她的状态:【极度恐慌】【恨】 她的敌人是你。
但亲近的人依然是你。 “你不记得白天的事,那是从什么时候起恢複意识的?” “日落。”她将头别开些,“阿棘,你问我这些” “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 “就没别的话对我说吗?你想殺我,连句道歉都没有吗?” “道歉没用。” 而且也不是你做的,只是剧情设定而已。
“有用。犯错了就要认,杀了人,就该偿命。” “对不起。能让你心里好受的话,我不是不能说。” 你与她道别,承诺寻找治疗她痴傻之症的办法。 卧房里只剩阿荆一人。
她抱着被子,将怀抱填满,眼淚无知无觉下落。 你说得对,道歉无用。 听了也无法原諒,何必白费口舌。
为了更多地观赏背景剧情,第二日和陈澹生见面,你把阿荆带了过去。 两边没有值得留意的反应,看来他也不是男主。 见你额外领了人来,陈澹生有些尴尬,举止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