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横在贺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又盯了一眼楼梯口,“我知道圆圆已经有一个爸爸了。再多一个,再多一个宝贝你不好吗?”
圆圆还是摇头,“不好,我不要有两个爸爸。”雯雯只有一个爸爸,幼儿园其他小朋友也只有一个爸爸。她才不要两个。
贺霆简直没招,唇欲言又止地张了又合,想了想正要再说些什么,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一下子坐起来。
梁平看着脸上还有点懵的女儿,以及正襟危坐的贺霆,指指楼下,“好像有客人来了。”
“客人?”贺霆站起来,“我今天没约人啊,我下去看看。”现成的躲开梁平目光审视的机会。
看着他匆匆下楼,梁平眼睛一转,过去抱女儿,“刚才,哥哥都跟你说什么了,你说给爸爸听听。”
十多分钟后,贺霆回到楼上,“哦,来约我去喝酒的。发小,先去的我爸妈家,知道我回来南萍路,又追过来。”
“过年这几天,我这不都说忙,没赴他们的约嘛。”
他稀松平常地说着,话出口才觉出不对劲。尤其后一句,怎么那么像……贺霆的表情忽然僵住。他爸贺超每次要和朋友出门夜钓,就会这么向他妈温月珍说话。他在解释,他希望梁平同意他出门跟朋友喝顿小酒。
梁平自然注意到了贺霆的表情变化。不止贺霆意识到不对,梁平亦如此,他想起两人上次吵架。不自觉的,他抬手碰着自己的肚子,斟酌再斟酌,脸上的笑挂得浅浅的,“这不挺好的嘛,这次他总算逮着你了。”
气氛就这么静下来,不止,在这句话后,贺霆的面部表情也静了下来,宛如潭死水。梁平脸上的笑不减反增,在心里骂自己不如不说,抱着女儿进了房间。
贺霆没有跟进房间,更没有说话,在客厅不知站了多久,阵风吹过,才下了楼。
好不容易约上他,发小翟聪显得很兴奋,叽里呱啦一通最近爱上的新酒吧,车开出去两条街,才意识到贺霆心情不好。
“怎么啦,大过年的都心情不好?正好,心情不好更要喝顿酒。”
贺霆不理他,看着车外倒退的街景。
被他冷落,翟聪半点不生气,继续出点子,“要不,我再多约几个生朋友出来一起喝?”他笑着,掏出手机就要约人。
黑着脸,贺霆转过头盯着他。他很认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滑动着手机,翟聪看着微信里众多的好友,“要叫哪几个好呢?”他吃不准,“诶,你看看”向贺霆递手机的动作顿在一半。
就是此时此刻此分此秒,他觉得自己死了一次。贺霆用目光宰了他一次。猫有九条命,他可没有。为了不死第二次,他自己给自己造台阶下,收回手机,“不叫生朋友就不叫嘛,真是的。”
离贺霆远远的,他靠在车的另头打量好友,恶趣味地想好友一定是被谁甩了,就像他一样。忽然,他皱起眉头,把脑海里浮现的女孩圆脸甩掉。怎么搞的,说好不能再想她,被个才上大学不久的小姑娘家家给甩了,传出去多不好听。
发小的打量满是揶揄,贺霆不是不知道,可他没功夫去管。他满心都是才意识到的一个问题。在忠贞方面,梁平从来没对他提过要求。
第22章-22*
车上一路,他在想这个问题,进了酒吧包厢,他仍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答案的一只脚好像已经走进他的视野,可他不愿相信。看斑斓灯光下每个人的脸,都觉得在看梁平。天刚擦黑,不理会发小的挽留,他叫司机来送自己回南萍路。
黑夜有时候是暧昧的代名词,梁平对他没要求,他可以自己要求自己。天黑就回家,一丝一毫的暧昧都沾不着的回家。
蓝黑的天幕下,路灯已经亮起,在大门前停车的司机没解安全带,甚至大气也不敢喘。在他视线的余光里,他的雇主正在窥视。
那是辆白色的日产车,车门半开,抱着圆圆的梁平就在车门旁,笑着同一个男人说话。二三零六九二〃三﹐九?六?追文﹀整﹂理
光柔和了梁平的五官,突出了笑,贺霆的目光黏在上头。真新鲜,这样松弛的表情,梁平就是施舍都落不到他头上。答案的另一只脚不管贺霆愿不愿意,已经冲了出来,让贺霆看清它的全貌。
举着圆圆的手一道跟陈哥说了拜拜,梁平抱着她进了家门。庭院很静,草坪灯如星,圆圆一个一个地指过去,转着小脑袋,乍发现跟在后面的贺霆还不敢确定是哥哥,趴在梁平耳边低声,“爸爸,有人。”
梁平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抱着她转身,失笑捏她的脸,“哥哥都不认得,笨蛋。”
“哥哥!”圆圆雀跃地叫了一声。
脸上堆出笑,贺霆几步追上他们,“诶。”
两人变成并排走,真像两口子。梁平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们太能折腾了。”
“喝酒不都这样嘛。”
这样?这样是哪样?我逃离暧昧避免误会的忠贞,你毫不在意。贺霆脚步一缓,立马被梁平落下,还是圆圆提醒,“爸爸,你等等哥哥。”梁平才发现,站定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对比真伤人,这会儿对他笑的梁平一点儿也不松弛。
贺霆也笑,笑自己,对他说,“你们先上去,我吹吹风醒醒酒。”
“好。”梁平冲他点点头,上楼后先给圆圆洗澡,再给自己洗,从浴室出来,走到露台,看到次卧的灯亮起,松了口气。秋姨应该已经把冲好的蜂蜜水拿上来给他了。
“爸爸,你过来给我拍这个。”圆圆抱着平板过来拉他的手,指着屏幕里的幼儿舞蹈。她最近喜欢跟着视频学跳舞,梁平觉得可爱,有时候会给她录,几次下来,变成每回她都要求录了。
梁平掏出手机,“好,我给你拍。”他坐下来,听着童趣的舞蹈背景音乐,看着兜着纸尿裤跳得像个小企鹅的圆圆,心又软又静。
卧室里有音乐,敲门声就不大显得出来,到第三声梁平才听清,以为是秋姨,暂停了录视频,笑着过去开门,“那个蜂蜜水”
他及时收声,楞楞看着门外的贺霆。
贺霆看着梁平因发愣而有些呆呆的脸,想起得知圆圆是自己的之后,两人的第一次争执。他说,“圆圆出国以后,日子我们就这么过吧。”。今天傍晚,坐在车里窥视时,他才意识到那句话漏了什么。他和梁平“这么过”能过下去,得有个重要前提梁平身边不能有别的男人打转。
傍晚那个男人,得有三十五往上,开一辆二十来万的车,五五比例的身材,顶着个啤酒肚穿polo衫,酒色财气的臭味不用张嘴也能闻见。贺霆看着他跟梁平说话,比划着他那短而粗的手指,脸不知是酒意还是激动,红通通起来,也恶心人起来。
也许,他已婚,贺霆不必担心,但往往围城里的男人更不安分。贺霆在次卧里想到他的脸,想得毫无睡意,想得满心焦躁,救命似的敲响主卧的门,来找他的药。
现在他见到了,不必吃下去,他的命已得救一半。
握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放下,回过神的梁平没有说话,转身进了衣帽间。
不一会儿,他从里面出来,手上多了个枕头。贺霆和圆圆大小两个看见他把枕头放到床上。
放好枕头,他又回到门旁,那么轻轻一点力,门被他关上。他把手机塞到贺霆手上,轻声,“我拍累了,你给她拍吧。”
床上用品都放在柜的上层,贺霆可以想象到他踮脚给自己拿枕头的样子。心抽抽地麻了一下,贺霆低头看了眼手机,目光落在它的主人脸上,炙热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