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梁平去洗澡，圆圆拿梁平手机偷偷发的，语音里的圆圆像是在跟他说悄悄话。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一点，一点想你。”她不知道爸爸跟贺霆吵架和好了没有，所以她不说“很”，她说“有一点”。有一点想你。这样就不算跟爸爸对着干。

没人不让贺霆呼吸，是他自己忘却。刚才还软得能碎的心，听完后给勒得又酸又紧。这条语音，他不敢一遍又一遍地听了，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明天。明天他一早就回南萍路，一早，一大清早。

也许是过年这几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初七这天梁平起得特别早，本来想赖一会儿床，昨晚在吴老师那儿晚饭吃得早，肚子饿了，干脆起来洗漱，下楼煮面吃。

正是他在下楼的时候，碰上了回来的贺霆。

惦记着回来，贺霆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睡睡醒醒看时间不知道多少次，捱到天亮已是极限，停了车，一路跑进来的。

梁平打量他。黑色的高领毛衣和大衣，熨得挺括的同色西裤，站在开阔的楼梯拐角喘息微急，宛如在赶赴一个即将迟到的约会。不动声色，梁平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怎么情绪都这么对付，微怔过后的他在紧张。梁平看到他的喉结沉了一下又浮上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怎么穿这么少？”

平复呼吸，贺霆问他，仰视他。

“家里不冷。我饿了。”紧张人传人，梁平的喉结也沉了又浮，看着他答。

贺霆顿时向他肚子投去目光。刚出院时还平平的肚子，这会儿鼓了一点点弧度。明明冬天的睡衣宽松，什么也不可能看得出来，可梁平被他盯着，就是大方不起来，烫着耳朵，要从他身边过去下楼。

“新年快乐。”贺霆忽然说，声音轻得有点颤。

梁平脚步一顿，没转身，也轻声回了他句，“新年快乐。”

“我还以为你的那份‘新年快乐’，会跟圆圆的那份算在一起。”贺霆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什么意思？觉得自己会连句“新年快乐”都不跟他说？梁平转过身，用目光审判他，并不肯承认。

贺霆仍是笑的，只是那笑被他审判的越来越淡，最后脸上剩的全是落寞。不是吗？我没讲错，你大年三十加我时都不说，难道后面就会说？

梁平能用眼神审判他，他也能用眼神质问梁平。

梁平被他这样看得脸也烫起来，觉得两人就这么僵在这儿不是回事，嘴唇动动，“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赶着回来见你。贺霆沉声答得像在跟人赌气，后一句没说出口也像说了。

梁平听明了他藏在赌气背后的委屈，心跳怦怦，“那我给你煮碗面。”

贺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脱大衣过来给梁平穿，垂眼给梁平系扣子的样子认真得不得了。

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脸，梁平咽下了嘴里的“我不冷”。

过年大鱼大肉吃腻，梁平给自己和贺霆做了两碗清汤面。每碗都是一个荷包蛋一点青菜一点豆芽。看得出来，父女俩的口味很一致，贺霆也喜欢清汤面，半点刚才赌气的样子都没了。

贺霆:嗷嗷嗷老婆煮的清汤面好好次

第21章-21*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圆圆起床了。她睁着眼睛躺在小床上，先看到梁平才看到贺霆，一骨碌儿坐起来，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人醒了魂儿还没醒，不大确定地叫了一句，“哥哥，你回来啦。”

两个大人听声齐齐转头。贺霆最先起身，边嘴上应着边过来要抱她。

贺霆想她了，梁平知道，所以并不动。变故发生在贺霆伸出手后。

圆圆往床上一躺，摆出一副不肯的样子，“我要爸爸抱。”她嘴里的爸爸是谁，两人都清楚。贺霆一愣，手僵在半空，转头看向梁平。

她不肯给贺霆抱，梁平也是一愣，反应过来憋着笑，过去抱她，“好好，爸爸抱，抱去刷牙洗脸吃饭饭。”说着也不管不看贺霆是什么反应，抱着她进了浴室。

吃饭，喝奶，从浴室出来后的圆圆几乎黏在梁平身上。贺霆不明白小孩儿的心怎么变得这么快，昨天还说想他，今天抱都不给抱。他只能干着急，偷听圆圆跟梁平说话，心里被黄连水腌着。

好不容易梁平去洗奶瓶，她坐在地垫上玩玩具，他瞅了个空儿，在她身边坐下，“你刚才为什么不要我抱？”

过了生日圆圆才三岁，她装没听见大人的话还不够老练，把身体掉了个个儿，被心焦的贺霆抱高后，笑声如铃。

“昨天你还说想我呢，今天怎么就不要我抱啦？”她的笑缓解了一点贺霆的心焦，他拿出哄，甚至是哀求的语气，再次问她。

“不告诉你。”圆圆冲他笑，笑得有点害羞。要是梁平来，绝对就能哄出来她的话。可贺霆不行，女儿一句“不告诉你”，他像挨了棉花棍。得，不告诉就不告诉。

他左右各在她的小脸亲了一下，心完全不焦了。

可能是察觉到他有点小心翼翼的，圆圆在他亲完之后，反而觉得对不起他了，在他耳朵边悄悄地问，“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好看？”

贺霆懵了好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还没等他说话，圆圆又来一句，“好靓。”这么些年，拍贺霆马屁的不老少，可都抵不上这两句。

心里开花，心里放炮仗，贺霆的笑声响在二楼的客厅。不要脸的，他追问，“真的吗？”

“真的，”撒谎的小孩不是乖宝宝，圆圆怕他误会，头点地十分郑重。得到她的肯定，这下贺霆可算好了，全身的气都顺了，放她下地，睡在地垫上陪她说话。

“爸爸发现你偷偷给我发语音没有？”

一心二用，又要玩玩具又要听他说话，圆圆应得很慢，“发现了。”

“那他说你没有？”

“没有。”给娃娃穿好衣服，她抬头，“爸爸从来不说我的。”

听她维护梁平，贺霆心里忽然一动，压低声跟她商量，“圆圆，爸爸不是让你叫我哥哥吗，他让错了。”

圆圆眨眨眼睛，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以后……”盯了一眼楼梯口，贺霆把声音放得更低，“以后你也叫我爸爸，好不好？”

圆圆盯着他的脸，他充满期盼的脸，差不多一分钟，然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贺霆的声音高了又低下去。

圆圆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原因，“我有爸爸。他叫梁平，你知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