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带着圆圆的秋姨等回了匆匆离家的贺霆和梁平。只车停在车库里,却谁也没下车。
看着后视镜里的秋姨和圆圆,转头再看一眼放在车后座上的医院报告单,贺霆开口,“留还是不留,你自己决定,决定好后告诉我。”
车灯灭了,车库重回黑暗,梁平却在黑暗这面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样子。嘴唇张合,他应了贺霆声“好”。
离开车库,贺霆接过秋姨手里的圆圆,交代,“待会儿带她吃饭洗澡,今晚带她睡觉。”
一整天都得不到爸爸关注的圆圆惦记着梁平,趴在贺霆肩膀看着车库,“爸爸怎么不从车车上下来?”
“爸爸累了,要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就会来抱圆圆的。”回头看了眼车库,贺霆笑着编话来哄她。
可是这天晚上,圆圆直到睡觉前都没有见到爸爸。
等梁平从车库出来,吃了点粥,上楼洗漱完,圆圆在一楼已经做起了美梦,而二楼主卧里的两人却毫无睡意。
床上的两人背对着背,梁平的声音平而轻,“我留它下来,你可以不把圆圆送出国吗?”追更<本〃文﹏群〝2@3﹑0〉6〝92﹏396
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贺霆反而问他,“你确定?”
梁平和他之间,月老是没有系红绳的。有了圆圆,才有第一条,留下这个孩子,是第二条。足够让他们这辈子都被绑在一起。
什么把气管堵住,堵得梁平的声音有些哽,“确定,只要你答应我,别让圆圆离开我。”
好深好静的夜,贺霆似乎听到客厅里的钟滴答走了一下,他侧头看向窗帘缝隙。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
第二天是工作日,按理贺霆要到公司去,他却没有,起来洗漱后,去了庭院东侧的健身室。
日光晴好,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折射,把健身室内的设备与人照得清清楚楚。戴着拳套的贺霆盯着眼前晃动的吊式沙袋,脑里浮现昨晚谈话的最后一句。
“好,我答应你。”
地上沙袋的影子复又晃动起来,锤击沙袋的沉闷声响仿佛在室内产生回音,尖厉的撕咬着贺霆的耳膜。结束时的贺霆满身热汗,摘下手套往墙上一砸,躺了下来,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与此同时,站在客厅落地玻璃后的梁平,收回落在健身室的视线,看向自己映在玻璃上模糊的脸。
秋姨在做早餐,圆圆正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闭上眼睛,梁平的手抚上尚没有任何痕迹的小腹。
真无耻。利用一个面目都还没长清楚的胚胎。
第17章-17*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梁平走之前的样子。圆圆该上幼儿园上幼儿园,贺霆该去公司去公司……开始时秋姨的确这么想,后来发现梁平和贺霆能一天不说一句话,便渐渐意识到,家里的这场台风并没有过去,现在只是风眼,宁和平静都是暂时。
在这份暂时的宁和平静中,日子平平稳稳的过到了一月。元旦休假结束后,秋姨买了个“柿柿如意”的新年历,把原来桌上旧的换掉。
桌上换了新年历,看别的旧东西自然就有些不顺眼,她顺手收拾起房间的东西来。整理桌面整理衣柜……她走出房间要去湿抹布,被院子里的喧哗吸引,走出客厅站在廊下。
同样被喧哗吸引的,还有原本坐在秋千上的圆圆和梁平。新搭给圆圆的庭院秋千,就在花墙的斜对面。
门前那儿也不知道是停了几辆车,贺霆笑着从前头一辆下来,阵风似的跑到秋姨身边,“都是我以前的同学,秋姨麻烦你给他们泡茶。我要上楼洗个澡。”
不知什么时候,梁平和圆圆也来到了廊下,听清他的话,抬头看大门,见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人,转头就往客厅走。
自己的身份尴尬,上楼省却秋姨介绍时的词穷。
洗过澡,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从衣帽间里出来,贺霆看见房间里的梁平,一点儿也不意外,自顾拿了吹风机干头发。
“爸爸,外面都是谁呀?”
透过吹风机的风声,贺霆在偷听父女俩说话。
“那些都是哥哥的朋友。”
“哥哥”两字挑动着贺霆的神经,他眯起眼睛往下听。
“朋友……那是像雯雯和我一样吗?”
“对啊。”梁平被她呆呆的样子可爱到,忍不住轻笑,贴她的额和她顶牛。
贺霆猛地把吹风机关掉。耳边突然安静,贺霆和圆圆都转头看向他。
“有个高中同学回国,晚上大家凑了个酒局。”没有看他们,贺霆拔了吹风机,走进衣帽间穿鞋。
“爸爸。”圆圆软乎乎的小手和声音止住了梁平的发愣。咬咬嘴唇,他走到衣帽间的门口,“那你……晚上几点回来?”
弯身穿鞋的贺霆侧过脸看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
梁平招架不住这样的注视,这样的目光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回。他问贺霆最近是不是在忙着相亲,贺霆给到他的回答。他有什么资格是什么立场?管得了人家几点回来?
自己给自己找了点沉默的难堪,梁平回到了圆圆身边。
说不上来是烦是怒,贺霆脚步踩得格外响,拎了胸包走出卧室。
梁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
“我最晚不会超过一点回来。”
愣神于他的去而复返,梁平咀嚼他的话里意思慢了半拍,等咀嚼完,贺霆的脸已经半冷。想也不想,梁平脱口而出,“没关系,你跟朋友好好玩就行,不用跟我报备。”
也许是“报备”俩字用得太像两口子,又或是明明是梁平先开口问,贺霆正儿八经回答他却这样说。梁平的话音还没落完,贺霆的脸全然冷了下去。
他扔下胸包,往房间走近一步,“没关系?那怎么样才算有关系?我在外面过夜,我在外面跟人睡觉,也用这样的房子养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他也怀孕,他也给圆圆添个妹妹,这样你有没有关系?这样你会不会称心如意?”
一长串话,一连几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的梁平被砸的脸色苍白,“贺霆。”他艰涩吐出这两个字,“你知道我不是”
“我不知道。”显然并不想听他的解释,又或者觉得他的解释肯定又是欺骗,贺霆低头拎起包,头也不回地下楼。
沉闷的脚步声敲着梁平的耳膜,他怔怔地保持着要下沙发的姿势,听到圆圆在他耳边安慰,“不哭,爸爸你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