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万物萧索,只有竹园这边还一片翠绿,是整个沈家景致最好的地方,沈怀书朝着阳光洒下来的地方走,看竹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风带来竹子的清香,他一转头,后面却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他对着林静芙干笑了一声,幽幽出声。
“静芙表妹可否帮我采些竹枝放在我的寝房里,我看着心情会舒畅一点。”
为了他们俩能更自在的相处,林静芙没让贴身的丫头跟着,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来了。
他们往长得更茂盛的竹林深处那里去,视线变暗,四周阴凉,青石板的小路狭窄,他们只能前后那样排着走。
林静芙没办法再去搀沈怀书,索性走在了前面,她踮起脚小心避开竹叶的露水,好不容易摘满了一捧回过头,看到沈怀书磕倒在了青石板上。
血迹从丝绸的白色中衣里透出来,林静芙扔了竹枝过来扶他,沈怀书嘴上说着没关系,却试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
“表妹,劳烦你去叫个下人吧,这一下,估计是磕巧了磕到膝盖,腿打不了弯。”
“好好……”林静芙慌得厉害,失了平和端正的小姐做派,歪歪扭扭得大步跑出去。
家人对于沈怀书上次落水的事还惊魂未定,如今身体刚见好,却又蹊跷得在自家院里磕伤了腿。
沈夫人看着郎中内服外用的伤药又开了一堆,表情凝重,林静芙自知脱不了干系,先诚恳认错。
“舅母,是静芙的错,是静芙带表哥出去的,您……您别生气。”
“母亲,是我让表妹带我出去的,郎中也说了,我可以外出活动了,这次是意外,跟表妹无关。”沈夫人还未回话,沈怀书抢先一步为林静芙求情,她心里就算有意怪罪,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怎么会怪静芙。”她把行礼的林静芙扶起来,“这接二连三的,你也吓坏了吧,快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吃;肉群七!壹!龄?鹉!岜_岜鹉$镹|龄:
“可是,舅母。”
“就这样吧。”沈夫人使了眼色,丫头指引林静芙出门,她转过头看一眼满脸不在乎的沈怀书,坐在床边盯着他腿上新添的疤痕看。
“母亲,就是外伤,您别担心。”沈怀书不着痕迹的拿衣摆遮掩伤口,语气很轻松。
“嗯,我知道……”
沈夫人嘴上应和,心里不安。
她白天黑夜的念佛抄经,今天更是刚从寺庙祈福回来,可沈怀书这不间断的发生事故,显然她做了无用功,她又想起沈怀书落水时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难道,真是非田壮不可了。
分离
田壮开始越来越忙,田地需要开垦,家里的柴火越摞越高,还有菜园里需要种上来年的新菜。
他吃得多干得多,一睁眼就开始忙活,吃完晚饭立马躺下睡觉,像是故意逃避什么事情,怕自己一闲下来会胡思乱想。
傍晚,他扛着锄头回家,在院里倒鞋子里的泥土的时候,弟弟妹妹跑过来,说屋里有专门找他的人。
他来不及想,趿拉着鞋就往屋里冲,看到里面是一个打扮艳俗的陌生女人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呦,这就是那田壮吧。”他愣在那里,那女人自来熟的上前。
“娘……这是……”田壮不自在的侧头躲了一下那人过分打量的眼神,跨几步到了娘的身边。
“哦,这是邻村的李婶,是……来说媒的。”娘把他往前推了一把,他又到了那人跟前。
媒婆满意点头,“长得周正,这块头也大,怎么快十九了还没娶妻。”
“之前他爹病重,家里没劳力,他也孝顺,一直把他爹照顾好了,这才想起这茬。”
娘把媒婆又拉到炕上坐着,她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在身后侃侃而谈他的婚事,田壮终于反应过来,在娘又一次招呼他的时候,直接夺门而出。
他一口气窜到了后山那里,跑累了,坐在地里的石头上,一侧头,旁边还有一块更光滑干净的,那是之前沈怀书坐的。
田壮最终还是没忍住,一闭眼,眼泪成串的砸进泥土里,这些日子,他逃避伪装,觉得自己还好,可是直到父母要给他张罗新的婚事,他才不得不承认,原来他跟少爷已经结束了吗?
他坐在冬天的夜里,哭泣的声音被冷风带走,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人知道他的悲伤,所以他终于可以放声的痛哭。
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做错什么,他跟少爷在相处中互相喜欢没错,沈家家大业大需要个子嗣也没错,可怎么就只能是他跟少爷要分离的结果呢。
田壮很无助,也只能哭,哭到泪痕皲裂,他光是流眼泪都会疼,娘才上山找来,把他领回了家。
灶堂里灯火通明,可气氛压抑,娘坐在田壮正对面一脸严肃,连平时吵闹的弟弟妹妹也噤了声,避在门框那里偷偷朝这边看。
“都这么些日子了,你那天掉了魂一样的回来后,沈家再也没人来寻你,意思还不明显吗?小壮,如今这才是我们庄稼人过的正常日子,你与那沈少爷不可能的。”
“少爷……他是喜欢我的,他亲口说的。”田壮声音嘶哑,也没有了眼泪,只是睁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乞求望着娘。
“喜欢你?那不就是因为大师卜的那一卦,现在显然是不需要你了呀!”娘苦口婆心,田壮头摇成拨浪鼓。
“不是的,少爷不是这样的。”
“那不是,怎么不让你回去了?”
“是因为我是个男人,不能生孩子,少爷他要子嗣继承家业,而我……做不到。”田壮眼神黯下来,娘为了让他尽快走出来,说得很直接。
“孩子,你永远都生不了,所以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明天,我再请媒婆过来一趟,你不许再跑了。”
“娘,娘不要,我错了。但是……但是,能不能等一等。”田壮急了,从板凳上跪下来,扯着娘的手臂。
“我没有不听娘的话,我只是,我只是忘不了少爷,等我……忘了少爷再娶妻好不好……求求你,求你了,娘。”
娘看着田壮这样子,狠心别过脸去,“忘了?你这哪里像想要忘的样子……你……”
“说到底,还是我之前有病闹的,当初要是没把他送到沈家去就好了……”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的爹这会功夫就抽完了一袋,咚咚磕烟袋锅的声音打断娘说话。
“他爹,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