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停了动作,扶着顾清的脑袋叫他躺在了自己身上,顾清侧着脑袋去听沈璧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重而又坚定。很快,自己的背后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抚上,有些粗糙的,是沈璧的手,先是揉了揉自己的颈后,又顺着那节脊椎往下轻按,他在腰间停留了好久,摸得自己痒了,顾清却不敢叫沈璧走开别摸那处痒痒肉。总觉得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于是一只未能闭上眼睫,良久之后才感受到沈璧胸膛的震荡,他跟自己说,“你瘦了些。”

顾清只觉得鼻头一酸,只拿小儿学话一般的认真去回应,“我……每顿饭都好生吃了。”又质问道:“你同我一般吗?”

沈璧未曾回答顾清问题,只叹了口气,“你自来南城便未再贴肉,一直消瘦,你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与我说每顿饭都好生吃了的?”

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叫顾清心悬了悬,这才听到沈璧接着说:“我恨不能每时每刻都督促着你,亲手给你把吃食喂进你嘴里。方才还说着傻话,这般身子且叫……且叫肚子里的娃娃把你吃空了么?”沈璧一手捏住了顾清撅起的小臀,臀尖上泛着粉,全身上下只有这处肉多些,显得丰腴,想学着别人打小孩长记性一般打上去,终究是没舍得。

顾清肚里还插着沈璧事物,本来身子就不强健,这番一折腾累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又羞涩要躲,到底伸了手去抚沈璧嘴角,他唇有些薄,又不爱笑,自己第一眼看他的时候还怕得很,可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沈璧不晓得顾清在想什么,只惩罚性的咬住了顾清手指,嘴角翘了翘,“以为这般就能收买我叫我不训你了么?”

顾清听着沈璧言语,又看着沈璧的笑,心里是洋溢的满足。沈璧是这样的一个暖源,叫他现时和着冰冷的世情隔绝开来,被护着,不受侵袭。

再吻上。

是鸳鸯交颈。

顾清穴里饱满填着自己,他似适应,就这样静静躺着,一双睫轻颤,振翅欲飞,在眼下投射出一个小小的三角的阴影,上面粘着晶莹,沈璧伸手捧住顾清左颊,用大拇指去揩,才沾湿润也不舍离开,久久流连,只需瞥他发丝一抹,心里的爱意都融化成一汪清泉紧紧包裹心脏。

“顾清。”

“嗯?”

“清儿?”

顾清被沈璧痴态逗笑,蹭来蹭沈璧手掌,“做什么叫我?”

沈璧一声一声唤着,顾清也一句一句去应,沈璧怕的是顾清还像上次一样要走,也怕自己同上次那般懦弱没有将他挽留,而顾清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呆在这儿,再无他说。

良久,沈璧才说道:“清儿,留在这儿。”

顾清扬脸抿唇一笑,分明触手可及,却又似遥在云端,像一个瓷娃娃,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顾清只觉得沈璧傻了,慢慢说道:“我不是,一直留着吗?”

“不,我的意思是”

“我想给你一个名分。”沈璧看着顾清眼睛,里面似乎是揉了细碎的水亮,朝自己露出痴痴的神情来,默然吻上,继续说道:“是想教你留在大房。”

“想要你,做我的妻。”

未张一灯,未结一彩,却有种来自原始的、一视同仁的欣喜。

qq 246821/ 整理?221-11-6 :4:48

2裂帛

“哥哥哥哥,家里有人来啰!”一个穿着绿色短褂绸衣,脚上踏着一双虎头鞋的小伢伢在巷子口欢快叫出了声。

那孩子生得滚圆,脸上贴着的奶膘晃一晃都要抖一抖,不知从哪处学来了撒娇,哪怕在路上走了一步就哭着说脚疼,顾清也没有法子,只好一路将伢伢抱回了家。现时家里已经有些困难住不起大宅子,早早搬来了巷子里的牌坊里头。顾清去看,牌坊门口停了一个极大的漂亮轿子,几乎将窄窄的巷道都填满。

顾清要回去,往里头挤着,只看见对轿夫们朝着自己微笑点了点头,顾清虽不认识,倒也回应了一番,只觉得这是家里父亲应酬的对象,怕是家里来了客人,自己可要赶紧进去帮着姨娘接待。

才进去,怀里的小伢伢就从自己怀里滑了下来,只看见他迈着一双小短腿就往屋里冲,屋里坐着一个烫了流行样式卷发,穿着粉面鸭皮旗袍的女人,听着有人唤娘了,赶紧把手里抓着的花生米都丢回了小匣子里,深处十个尖尖的涂着蔻丹的手指去迎接小伢伢,“哎哟,可叫娘好找啊!瞧你这一身汗,去哪里野去了?”

“三哥带我出去玩了呢!”

“你整日跟着你三……哥鬼混,你只小心……”

女人的话音停在了此处,顾清低了头走到了女人身边,叫了声梅姨娘。

梅姨娘先是哼了一口气,没用正眼看顾清,只说道:“我瞧着祥儿将你视作亲兄弟,你倒是天天带他出去玩,怎儿,嫌他抢了你幺儿的位置要把他丢了去?”

顾清脸红了透,这伢伢说是梅姨娘生的,可从小却是顾清养大的,他要撒娇自己从来没有办法拒绝,顾清这才解释,“祥儿今日说想要出去透透气,我也一直看顾着他,没有叫他离开过自己眼睛。”

顾清想叫祥儿替自己说说话,可如今他的眼里只有那一颗颗花生米。自己与他生得再亲厚,可关系间总隔着一层膜,孩子总是和亲娘亲。

女人沉默了半晌,无视了顾清,将剥好的花生米往小伢伢嘴里塞,才冷笑出了声,说道:“你那些个干大事的哥哥姊姊回来给你办喜事了呀,如今我是不敢训你了,你要带着人过来找我寻仇我这身板可扛不住!”

梅姨娘将“干大事”和“喜事”两个词特意咬重,从那两瓣涂了大红口红的嘴里漏出来的笑声尖利又可怖,“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我这种生来做姨娘的人怎么配和你们这群大小姐生的姑娘儿子在一起的?我都怕脏了你们的眼睛!”

顾清不愿给自己找不痛快,梅姨娘带刺的话只捡自己高兴的去听,心里欣喜面上却不显,天晓得自己多久没有见到哥哥和姊姊了,他们皆被父亲送去海外读书,远隔重洋,还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再见着。顾清得了姨娘首肯之后就往外跑,只觉得身子里,眼睛里,头发里都是风,收拾了心情再去敲门,开门的人是记忆中的亲人。

“清儿,你回来了。”是大哥。

男人身量细长,身上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松垮,且叫身上的书卷气更重,而在男人身后站着的女人穿着旗人的褂子,坐在上首的是三人的父亲,顾家的老爷顾裴礼。

顾清简直无法掩饰内里激动,却又在见到哥哥姊姊们之后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将一双眼睛溢满了水,只需风一吹,眼泪就会砸出来。

年轻女人推开了男人,走过去将顾清抱在了怀里,用帕子去擦顾清的脸,只说道:“今儿是你的喜事,哭什么?”

“喜事?是哥哥姊姊回来了所以才是喜事的么?”

顾清虽身子怪异,同胞的哥哥姊姊从来却是不嫌,同他玩到了出去读书。三人的娘亲得了恶疾仙去,才没过不久家里就迎来了一位又一位小娘,没生儿子的皆送走了,留下的梅姨娘现时已经扶正做了家里的主母。

顾清与兄姊不同不能离开家里,只能同一般人家的女儿一般做着家务事,从前住在后院里很多事亲力亲为,如今去做整个家里的事也不难,只是姨娘挑剔,顾清心里有委屈也不晓得和谁去说,如今见了亲生的哥哥姊姊自然开心。

还未等这三个孩子好生聊会子天,顾老爷便发了话,只说道:“清儿,你走过来,爹爹同你说说话……”

顾清抬头去看姊姊,却被女人推了推背,说道:“清儿快去,爹爹找你……”

顾清从来害怕自己父亲,只走过去慢慢跪在了顾裴礼的面前,才听到自己父亲说道:“清儿,你可好记得你南城沈家的哥哥?”

这些词汇都对顾清陌生,顾清生怕父亲怪罪,只小声回应:“回禀父亲,清儿不记得了。”

“你沈家伯伯从前也来看过你……你不记得也罢,沈家有两子,你从小就与沈家小儿定下过婚约……如今,家中有难,他愿意接济家里,你下面还有幺弟要抚养……你沈二哥哥小时闹腾了些,如今心却也定下来了,不过身子……也罢,不说这些。你从小心细能干,做事也灵活,我想你该是会把人照顾好的,那儿已经遣人来接你,叫蓉儿帮你去房中收拾收拾东西,早早过去吧……你大了,该嫁人了。”

顾清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大,从来未有人提起过这事,如今有人要做主把他从这个家里赶出去了,顾清把额贴在了地上,“爹爹……清儿不想嫁人……爹爹不要赶清儿走……清儿很乖,有好好照顾祥儿的……”

“三儿,做人就该知恩图报。再者说,你二人婚约一开始就定下,你也正好借此机会过去……”男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将顾清扶起,揉了揉的顾清的脑袋,细致轻柔,口中话语却直生生剜心,“你如今已然成年,还能如此任性不为家里做一点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