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悔懊间,外间门扉被人敲响,宝通轻声道: ""主子,大公子,听说您回府了,要,要您去见他”
阮榆拿起身旁的巾帕,扔入热水中,望着羊稚不停颤动的眼睫,淡淡回道: "" 晚些再去,莫要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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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珍爱十足
涂过药后,阮榆给羊稚穿好亵裤,拉过被褥轻盖在他身上,本想静静待在一旁守着他入睡,却不料人却醒了,只是臭着一张脸,一语不发,执拗着不愿看阮榆。
一时间屋内气氛却有些僵凝,阮榆轻咳一声,伸手给他拉拉被沿,那只手展完被角后,虚虚握了握,转而抚上了羊稚的脸。
“我忘了你痛,方才涂了药,今夜你好生休息,我不扰你”
羊稚毫不领情,推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依旧不言不语的。
阮榆坐的端正了些,想再找些话头,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到羊稚手腕上的伤疤处。
羊稚与他说过,这伤是羊府湖边的黑鹅咬伤的,那时羊稚要救一只误入鹅棚的白鹭幼崽。
可最让阮榆注意的,倒不是这道疤,而是那疤痕处的肌肤,通红一片,是方才他将羊稚抓回来时手劲太狠捏的,还能看出道道指印,掐狠了的地方泛着点点青紫。
”别气了""阮榆捉住他的手,拉到嘴边,对着那道疤痕亲了亲。
手腕上的湿热触感转瞬即逝,有些痛痒,羊稚转头去看阮榆,目光却也停落在疤痕上,顷刻间,心中更痛了,他想起今日阿五带他回羊府,路过小湖时,瞧见鹅棚一片荒芜,棚顶无人打理,已经被这几日的风雨掀去一大半,四处冷寂一片,毫无生机可言。
阿五见他伤感,便与他讲起那条黑鹅,羊稚这才知道,原来,那只黑鹅并非无情。
羊稚眨了眨眼,微红的眼角又稀稀落落淌出几颗泪。他望向阮榆,哑声问道: "" 你还记得我与你讲过的那只黑鹅吗?”
阮榆给他擦着泪,不置一词。
羊稚自顾自说道:“我原以为那只黑鹅狠心无情,辨认出小白鹭的模样并非自己种群里的幼崽,不顾孵养之情,起了杀性,可事实并非如此,阿五告诉我,是那只小白鹭先认出黑鹅不是自己的母亲,便几次三番想要逃离鹅棚,黑鹅不让,它就用逐渐坚硬的鸟喙去叨咬黑鹅的脚掌,去拔弄黑鹅的墨羽,直到那晚,黑鹅外出觅食久久未回,它饥饿时独自叨碎了两颗鹅蛋,吞食鹅蛋中的清液,黑鹅归来时瞧见,才与小白鹭争斗在一起,最后将其扼死""
羊稚抽回手,低声抽泣:“不是爹爹嫌我恨我,是我忘恩负义……是我先伤的他”
“莫哭”阮榆面色复杂,言语动作间极尽轻柔,安抚着羊稚。
那晚羊稚与黑鹅在泥地缠斗时,他在黑夜中扯住了黑鹅的脚掌,那黑鹅便一声长叫,摔在他身旁,如今再去回想,原来那晚,他是拧在了黑鹅的伤处才能逃脱。
羊稚心中阵阵发痛,那晚爹爹来寻他,分明是已然原谅了自己,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小白鹭死去的惨状,以至于口无遮拦,对爹爹说了许多恶狠不孝的话语,真是……
羊稚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决,低低出声道:“你关不住我,我一定要走""
阮榆沉下脸,正要开口,便又听见敲门声,是宝通。“主,主子,我方才去跟大公子回了话,大公子听了,有些,生气,现下正在来三千居的路……”
羊稚抬眼瞧了瞧他,见阮榆眉间紧蹙,似是左右为难,于是浅浅淡淡对他道: ""你去吧,不必管我""
阮榆没动静,见他这副决然模样,伸出手捏住羊稚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隐忍道: ""你不能那么狠心”阮榆急红了眼眶,语气中蕴着薄怒: ""你怎能轻易说出这些话?你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现在为你爹爹担忧难过,泪侵愁颜,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我放任你随车队一同去南岛,我又该是如何为你日夜惊忧摧肝折肠?""
阮榆醋极了,这一番话下来,竟越想越气,是啊,眼前这个气人精,只念着羊房,哪里可曾顾及过自己?
""你说得轻巧至极,字里行间又将我置于何地?原来在你心中,我为你,为你爹做的事到底都是在骗你在害你?你口中说信我,内里怕不过就是满心敷衍”
“……”羊稚被这一番话摄住,微怔着眸子瞧他。阮榆气得收紧手指,将他狠狠捏住,一定要走?敢走试试!
“我倒是看明白了,原来这几个月里,我对你的好你丝毫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们父子亲情至深,可竟没想到,自相识以来,从头至尾,我与你之间的情谊终究是及不上你与你爹千万之一,是不是?""
羊稚徒自张了张口,却如鲠在喉, 一个字都说不出。阮榆见他满面无措,知道自己现下言语逼人,他心里必定更难受,可若不凶些,又哪里摄得住他。
""若我与你爹同临深渊,你只有一条绳索,你怕是早早救了你爹上岸,哪里肯管我死活,走时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吧!是不是?""
羊稚越听越心惊,连忙握住他捏着自己的手,茫然道:""我……我不……”
阮榆松手,负气出声道: ""你若真要弃我而去,那便走吧,我绝不拦你,视为珍宝的爱人却将我看作破篮草缕!只当我,满腔真心付错了人!”
说完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到院外时,阮榆面色冷的吓人,将府卫统首以及管家都叫来,怒道:“我倒不知道,将军府何时易主了?""
府卫跪倒一片, 今日他们对大公子有所顾忌,便眼睁睁看着羊公子被带走,如此行径,实在是为仆不忠,贪生怕死。
“将军”府卫统首请罪道: ""今日大公子以性命相胁,才让我等慌了阵脚,属下在此立誓,今后绝不再犯,否则血溅厅阶,永世为畜!""
话音刚落,其他府卫均下跪立誓,求阮榆饶恕。阮榆冷目以待:”每人下领二十大板,罚俸一月 ”
府卫退下后,阮榆又对宝通和管家说:“无事莫去扰他,也不要限着他,如从前一般伺候便可, 唯有一点, 若是他接近大门或者他处偏门,即刻来告知我!""
两人连忙回声。
交代完后,他便去见了阮松。
在后亭,阮松见了他,挥挥手屏去身后推轮椅的奴仆,自行转动车轮行至亭中,见阮榆面色不好,便说道: ""你是在与大哥置气?""
阮榆不语,面色冰冷,这副模样实在戳到阮松痛处,子小到大,他们兄妹五人都对自己心存敬意,就算是眼前这个最顽皮自我的幼弟,遇到事情也愿与自己分享一二,如今他这幼弟心中有了别人,还是个罪臣家的男儿郎!竟就这般不把他这个长兄放在眼中了!
“你!""阮松情绪大动,对着阮榆一通责骂,无非还是不要让他和羊家公子多有牵扯,自己全然是对他好,为他着想云云。
阮榆在他说完后,态度决然道:“大哥,我小时爱读不着门路的野史杂书,曾读过一本《秋生轶事》,其中有一则故事虽荒谬至极,惨无人道,我却记得清楚,书中讲到,有一富家子弟爱上一名采桑女,可他父母却让他迎娶县令的独女,他不从,父亲便与县令私下谋划,趁夜中将那采桑女打昏,拖至荒山,第二日他去寻时,正见一野畜正生食心爱之人肝脏,那富家子弟得了抑心病,在他与县令独女成亲时,将那女子杀死,身子剁碎,呈在县令夫妇饭桌之上,说是家中特地让他带来的野味,县令夫妇吞下后察觉不对,那富家子弟才告知他们,这野味,便是他亲生女儿”
阮松面露惊恐,大吼道:” 混账!你说这疯话是要如何!""
阮榆道: ""哥,这世间情爱足以让人发癫发狂,我自小与别人不同,除了捣乱与军事,再没什么喜爱之物,如今我那硬心肠里生出一块柔软之地,里面藏着羊家公子, 我珍爱十足,欢喜十足""
""若他没了,我也没了”
阮榆说完后,朝阮松行了跪礼,再不管他是何反应,便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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