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看趴在地上艰难喘息的林鹤凝:“真是没用,吸了我那么多鬼气,居然还打不过一个半废的裴不沉。”

林鹤凝哑声道:“你不也一样,连宁汐那种手无寸铁的小姑娘都控制不了,还让她反过来咬了一口。”

赫连为的脸色骤然阴沉:“你活腻了?”

林鹤凝道:“我本来就已经死了。”

赫连为冷笑:“别以为你成了鬼我就动不了你,天底下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林鹤凝不吭声了。

赫连为对她的示弱很是满意,想起找她来的目的,又道:“裴不沉见过风月馆,应该开始怀疑我了,你替我回一趟昆仑丘,把赫连含山那家伙的事情扫干净一点。”

赫连云照死后,大少主赫连含山本是昆仑丘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他被害身亡后,家主之位空悬已久,如今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林鹤凝却不大想去:“我之前按你的吩咐,仿制了逐日剑杀了他,用的剑法也是大师兄的,没人会看出来的,何必多此一举。”

她心里忽地有些酸涩,过去在白玉京的种种浮现在眼前,日日月月,没有人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模仿出大师兄的三分剑意,那柄杀了赫连含山后就即刻销毁的假逐日剑更是她身为一个器修有生以来炼过的最好的作品。

可如今她却与大师兄成了死生不复相见的仇敌……

“没人看出来?”赫连为看傻瓜似的看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却让她遍体生寒,“我估计裴不沉早就知道了吧。”

林鹤凝骤然抬起脸:“什么?”

“你也不想想,以你大师兄的修为,他若不想让人偷学自己的剑术,就凭你一个普通内门弟子怎么能得手?”赫连为嗤笑,“他这等七窍玲珑,心眼多得和蜂窝一般,赫连含山死后他若想去查早就查清楚了,何至于拖到现在还是个‘悬案’。”

林鹤凝被这骤然的真相给砸得大脑发懵,一时困惑说不出话,一时忽然又狂喜:“大师兄是在包庇我?我就知道他绝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徒,他对我也”

“别做梦了。”赫连为残忍地咧嘴,“你大师兄怕是早就想杀赫连含山,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见你傻乎乎地杵上去,于是顺水推舟利用你而已。”

林鹤凝发怔,然后又是哭又是笑:“他居然真的、真的这样狠心……”

赫连为懒得搭理她,合掌一拍,女鬼便被传送消失了。

窗子只开了半扇,雨雾携着湿风吹进来,吹得窗前竹篾扬起又落下。空桑地处江南,一年四季如春,此时他被风雨刮着,倒也不觉得冷。

南宫音怕他养病时觉得无聊,特地在屋子里放了围棋之类可以解闷的小玩意。

少年修长的指尖夹着墨玉棋子,若有所思地轻敲黄竹桌面。

他杀赫连含山,一为报昔日胯下之辱,二为赫连家主之位。

可裴不沉呢?他与赫连含山有什么仇怨?

他没看到的屋外,潇潇细雨正落,天青色的油布伞下,南宫音眸光微闪。

*

白玉京,裴不沉的寝室内。

宁汐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裴不沉放好热水以后从屏风后绕出来,见她这幅模样就笑:“师妹想先沐浴,还是我先洗?”

宁汐不安地对碰自己的脚尖:“大师兄先吧。”

裴不沉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转身就去了净室。

很快,窸窸窣窣布料落地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解开腰带时白玉扣清脆碰撞,哗啦啦的水流声随着蒸腾的热气一下子涌出,纸门后的人影立时被雾气笼罩,影影绰绰。

因为十步镯的关系,宁汐现在必须和大师兄住在一块。

天亮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之前和大师兄下山捉林鹤凝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一齐睡过客栈,可是自从被大师兄咬着嘴唇亲过之后,宁汐反而变得不自在了。

被大师兄吻过的嘴角还有点刺痛,轻轻一碰就疼得她龇牙咧嘴,连净室内大师兄喊她都差点没听见。

“来了!”宁汐跳下拔步床,胡乱穿好软鞋,对正好合脚的尺寸有些诧异。

脚上的软鞋是大师兄拿给她的,说虽然准备得匆忙但也是崭新没有用过的东西,样式尺寸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东西,宁汐很怀疑这是大师兄亲手做的。

不过重点是,她穿起来居然刚刚好!大师兄怎么知道她脚的尺寸?难不成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量过?

宁汐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给逗笑了,大师兄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才不会在半夜里抱着她的脚丫子摸来摸去呢。

“是有什么忘了吗?”她走到净室门边,纸门就滑开了一条缝隙,湿润的热气携带着花露的香味扑了出来。

“嗯。忘记拿换洗衣物了,就放在西窗下的衣架上,师妹能帮我递进来吗?”

宁汐:“哦!”

她小跑过去找衣服,但那衣架上除了大师兄换下来的衣物之外,还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许多布料,有已经裁剪好的,也有缝纫到一半的,看来之前大师兄说他喜好绣活真的不是在骗人。

布料都按照颜色种类码得十分整洁,但是量实在太多了,宁汐半个身体都快扎进了锦绣堆里,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找到疑似大师兄说的换洗衣物。

可是……看清手上捏的东西,她微微一愣大师兄也没说他忘记带的是亵裤啊。

第64章 “喊我的名字。”

她同手同脚地回了净室外, 裴不沉还很有耐心地问:“师妹找不到吗?不然我自己出来拿吧。”

说着他就要推门,宁汐下意识反手摁在纸门边缘:“你怎么来拿啊……挂空挡来拿吗?”

纸门内一时安静。

过了一会,她听见大师兄在里面幽幽叹了一口气:“好歹是个姑娘家, 怎么也不知道害羞呢?”

宁汐被他这幽怨的语气弄得莫名愧疚, 讷讷地“哦”了一声,将纸门再次拉开一条缝隙, 将亵裤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