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过来。下雨了,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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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面了(喝茶欣慰)
37点
视野之外雨水将世界浇灌成浑浊的颜色,人身体的边缘逐渐打湿晕染,他松开一只手,一片阴影垂落在我的鞋前,他的呼吸轻浅,却比雨声更大。
伞面倾斜过额头,挡住眼前大片面积。
“走吧。”
语气温柔,荒谬到让我一阵恶寒。
“他们还带了孩子,雨这么大,待久了容易生病。”
我始终不转头,对他的话也置若罔顾。
响起哗啦啦的声响,是银器特有的清脆。他走到我面前,单手撑伞探身看我,乌黑的眼珠盯死我,缓缓露出笑容,“走吧,哥,至少现在哪也去不了,不是吗。”
仿佛看穿我,他笑了笑,转而站直按住的我的肩,朝前迈一小步,“哥在怕什么,害怕他们是我安排的?”
身体的应激反应使我逐渐喘不上气,我尽量不回避他的注视,好显得自己更有气势,“让开。”
达木收回手,笑得阳光明媚,“让了之后呢,哥要去哪儿。”
我扫开他打伞的手,他不恼,只单单看着我。泥泞般滞重的大脑已无法运作,我只想离开这里,回去,可耳鸣嗡嗡扰人,每走一步双腿如同浇筑了水泥一样难受,再眨一次眼后手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摔,目眩神摇中,仿佛有人托住我,话语声纷纷扰扰,恍惚之间许多瘦肥长短不一的黑影摇曳,他们围住我,眼皮沉又沉,艰难吐出一个“不”字后我便迷失在了意识海的更深处。
更深处似乎有漩涡,吸引我朝着那个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不断失真坠落,直至有人牵住我的手,把我扯出这无尽的下坠。
他戴着面具,似狐似鼠,大片大片的红绿色从他背后炸开花,散落成零星的圆点光斑,混乱诡艳。
我知道他是谁。
我们从浮空中缓慢落地,待我站直,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远,我下意识伸出手,却发现指尖裹着一层鲜艳斑斓的颜料,像勾画的线,延伸至四肢躯干,赤裸的肉体布满图案,它们蠕动扭曲,几乎要从我的皮肤表层挣脱逃出。
只有梦才能这么离奇。我眼睁睁看着它们一点点地逃窜,密密麻麻的痛痒,三条尾巴的二首鹿,独眼的青毛猴子,双翅四翼的白鸟,它们古老奇特,五彩的颜料飘浮铺成通天路,它们从扁平的图案演变成活灵活现的生灵,通天路通的不是天,而是一座座深山。
鹿鸣呦呦,鸟莺清唳。
不禁追随它们朝深山走去,可彩路太高了,我仰视它们,它们皆是停在山口,簇拥着一个穿着繁复红裙的人,裙式古朴,分辨不了男女。
我茫然仰望,那人侧身回头,面部被一匝匝的白银流苏重重叠叠地遮挡,俨然不见口鼻眼唇。
倏地,他的脚下生出烈火,焰光灼灼刺眼,深山与他都被这骇人的火海吞噬,那些精怪发出痛苦的尖嚎,火舌卷着吃掉所有生灵,唯有那个人依旧站着。
虽然面目不清,竟与他有遥遥相望的感觉。
我身上越来越痛,而那人的身形愈来愈淡,快湮灭于那片火海内。
下一刻,流苏面饰猝不及防地掉落,展露出完整的样貌,我张开嘴,甫一要说出什么,后背一道大力制止我,明明是兽目,在火光的映衬下我却看出一丝着急的意味。
他立即摘下面具扣在我脸上,我偏过头,落在脸颊上的是一片温热。梦境消散回到现实,我猛然睁眼,只见湿润的毛巾贴着脸,轻柔擦拭。
“……醒了?”
男人垂眼道。他坐在床边,腰背直挺,他把凉了的毛巾放进冒着白气的水盆,攥干后递给我,“热的,再擦擦吧。”
我只看他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谢谢。”
“不用。”他轻声说。
我没什么心情擦脸,潦草抹两下作罢。
打量屋子内部,我脸上不显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最终还是回到了萨仁图。与他共处一室使我坐立难安,他静静的,一动不动,我觑眼他侧脸,心下愈发焦灼。
“婪先生”
屋外传来女声,房门被推开,来者是杨荔,她先是看向婪雀一顿,继而再看到我,惊喜道,“刘先生,你醒了!”
如同天降救兵,我舒口气,急忙站起走向她,“不好意思,我耽误你们的事了。”
“啊没关系,没关系。”她也松了气,“人没事就好,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用不用,我也没什么事。”
“要谢谢……婪先生,回来后亚青有点发烧,我们几个大人不好走开身,是婪先生一直守着你。”
我背对婪雀,杨荔说着话,眼神越过我的肩膀,望向坐在那里的婪雀又是一停顿。
“你们有要帮忙的吗,有感冒药吗,需要出去买吗?”我抓紧问道。
杨荔摆摆手,“亚青已经好多了。刘先生还是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我们。”
“好,有需要可以直接喊我,我没事。”
身旁一阵风过,婪雀绕过我们,微微低头示意,不多说一字就这么离开。杨荔望着他愈远的背影,说,“婪先生很好呢,但可惜……”
“可惜什么?”我反问。
“那道疤。”
杨荔扭头做动作,食指自右眼眼角下划至颌骨,贯穿半张脸,“看着好疼,如果没有伤疤,肯定是非常好看的。”
“刘先生没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