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檀自然依她,不仅游船,甚至连游船的路线也全由着谢郁棠。
蔺檀自觉此番自己诚意十足且体贴温柔,原以为谢郁棠就算是千年的冰山也得化了,没想到竟还是这么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这一场酒吃下来,任是巍咸西怎么带节奏,她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倒是朝门外看了好几眼。
蔺檀敛在衣袖中的手渐渐泛白。
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小杂种。
门外站着的就是苏戮作为武试第一,理所当然被“抽调”来船上执行守卫职责。
临行前巍咸西很上道地来拜访他,说三殿下不想看到的人他有一百种理由让对方无法出现。
但蔺檀拒绝了。
他不仅要让这小杂种来,还要弄一出好戏给谢郁棠看。
不是他蔺檀不大度,实在是这小杂种忒不安分,他要是乖乖在巡防营做个侍卫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灯会那晚私会谢郁棠,媚上惑主。
宁安公主什么身份,他一个胡人舞姬的贱种,被赶出门去还不知要脸,竟想妄攀高枝。
收到蔺檀的暗示,魏咸西敲碗的动作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中用纸包住的药粉。
“苏世子,海风湿冷,喝壶酒暖暖,不然到了下半夜撑不住。”
酒宴至半,巍咸西来到门口值守的苏戮面前,一副亲切慰问的样子,他一手搭在苏戮肩上,关切地拍了拍,被酒意熏红的脸上满是和善的笑。
苏戮静静看着他手中拧开的酒囊。
巍咸西脸上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苏戮那一双平静淡漠的眸子盯住他,有一个瞬间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在酒中下了药的事已被看穿。
苏戮终于在这时抬手接过了他的酒囊。
直到看着对方将酒喝下,巍咸西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挂上统领关怀下属式的笑:“苏世子好好干,咱们巡防营虽比不上宁安公主的公主府,但也不是等闲之地,以苏世子的武学才干,定能大有前途!”
苏戮平静地抱拳:“还望巍统领多担待。”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在少年瓷白的皮肤上刷了层蜜,混着胡人味道的一张脸在这光影的变换中愈发明艳摄魄。
巍咸西的呼吸停顿片刻,哈哈一笑,又说了些场面话,这才转身离开。
迎面走来一列方才舞毕退下的舞姬,巍咸西冲末尾那个粉色水袖的使了个眼色,那舞姬略一颔首,在下一个转角处离了队列,向苏戮值守的方位走去。
那壶酒里下的是什么药,实在是太容易猜,巍咸西一转身,苏戮就将含在口中的酒吐进海里。
他暗暗运了内里,将面色蕴得微红,装作药效发作后意识到不对的样子,紧绷着身体往内舱走去。
“这位公子可是喝多了酒?”
一道媚意的女声自身后响起,随着声音一道逼近的还有馥郁的合欢香,让人闻之骨酥。
此时天色渐昏,宴饮正酣,内舱紧闭的房屋内亦不时有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出。
苏戮却在这一瞬想起了谢郁棠身上若有似无的幽兰清香,舞女见他原本凌冽的神色柔和了片刻,以为是自己的魅惑见了效,暗喜之下语气越发地放肆娇嗲。
身为大兖府城最富盛名的舞姬,其实她最擅长的不是舞蹈,而是风月之事。
多少男人一掷千金只为了一亲芳泽,她看着他们在塌上丑态百出,嘴是笑的,心却是冷的,在她心里,男人同狗无异。
都是那种只要给块骨头就会摇着尾巴往上扑的。
可没有一人同眼前这位公子一般。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好看到让她心甘情愿的主动往上扑。
就算只是春风一度,也值了。
那舞姬柔弱无骨地缠了上去,将自己最娇媚最温软的一面尽数释放,呵气如兰:“不如让小女照拂一下公子……”
谢郁棠一直关注着苏戮的状态,见对方离了值守岗位后一直没有回来,便要起身去寻。
蔺檀未展的扇骨在桌上轻轻一摁,正要开口,谢郁棠一个眼风已经扫了过去:“怎么,你要阻拦本宫?”
“怎么会呢?”
蔺檀抓着扇子柔和一笑,笑中有些自嘲,“棠棠把我想成什么了?苏世子怎么说也曾是本宫的伴读,又是棠棠你府上的旧人,本王只是担心罢了。”
蔺檀此番言辞更让谢郁棠确信此事有蹊跷,不妨就看看他到底耍的是什么把戏,两人走出舱门,甲板上果然到处不见苏戮的身影,蔺檀拦住一个送酒小厮,那小厮明显知道些什么,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苏世子到底去哪了,说!”
“回、回三殿下,回公主,小的刚刚看到、看到苏侍卫搂了一位舞姬,去二楼客房了……”
“胡说!”
蔺檀厉声开口,大声道,“苏世子不过是喝多了酒,纵是年轻人气血方刚,哪儿会见到一个美貌舞姬就把持不住,要搂着人去客房的,你可是看清楚了?若有一字虚言,本王把你丢到河里喂鱼!”
他这么一呵斥,大半个甲板上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兖民风开放,王宫贵族游船宴饮,也常有酒醉之后的风流艳事,已有不少男客搂着舞姬侍女往二楼客房里去。
那小厮跪倒在地,抖如筛糠:“三殿下明鉴,小的句句属实,确实是亲眼看到苏世子搂着那舞女往二楼去了,进了天字五号房!”
蔺檀手里把弄着折扇,正要再说些什么,谢郁棠已经绕过小厮,长袖一甩,抬步直往那二楼厢房去了。
“棠棠!”
蔺檀在后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