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棠细细琢磨起这份表格,上面显示夜班的值守人员分为十个班次,从戌时到寅时,每半个时辰更换一次,按照值班的先后顺便分别标为一队、二队……直到十队。

涂着丹蔻的手指在“八队”上轻轻点了一下。

“您也发现这里有问题了。”

苏戮毫不意外谢郁棠能如此迅速看出端倪,在水盆里洗净沾了药膏的手指,再用毛巾很仔细地擦干,“正常的巡视一圈需要三刻钟的时间,每半个时辰换班一次,有充足的余量,可这支小队……”

谢郁棠道:“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完成交班。”

“交班提早或延时在巡防营中也不罕见,队员家中有事要先行离开,或路上遇到紧急事件耽搁,都有可能,只需在交接表上注明原因即可。”

苏戮指着“八队”后的一行小字:队员大武腹泻,去西市郎中家中寻药,故延误。

“我去西市郎中那里打听过,那日晚上并未有任何人上门寻药。”

谢郁棠若有所思,抬手从书案上拿出一张图纸,摊开来平铺在案上:“你的意思是,这队人马很可能就是用这多出来的时间转移了巡防营中的军械?”

看着铺开在案上的大兖都城地图,苏戮知道谢郁棠已经和自己想到了一处,眼眸中带了点笑意:“现在有两种可能,一,这队人马根本没有巡视,从交接之初就开始转运军械。二,这队人马是在巡视完一圈之后才开始转移军械。”

“前者他们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后者也有半个多时辰。”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都城图上以巡防营为圆心,画了两个圈,两个圆圈的夹层部分,就是这支小队带着军械能到达的所有范围。

谢郁棠提笔蘸墨,按照苏戮所指在地图上将范围圈画出来,原本如堕云雾的谜团仿佛突然间被扯到了线头。

她低头沉思:“军械数量庞大,且需要掩人耳目,能同时符合这两点的地方并不多,这个范围还能进一步缩小。”

苏戮含笑看着握笔沉思的谢郁棠,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那主人觉得,哪些地方最有可能?”

案上的烛火静静燃着,桌前的女子刚刚沐浴完,未施粉黛,如瀑的青丝用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半绾,扔不掩她整个人的瑰丽华贵,仿佛浓墨重彩的月下海棠。

谢郁棠皓腕轻抬,在都城图上圈了三处。

她抬眸挑唇,明月的光在一霎间晃进眼底:“其中一处最值得怀疑。”

第18章 第18章本王便陪你捉了这对狗男……

她说有一处最值得怀疑,但是却又不说到底是哪一处,只拿一双眸子瞧他。

苏戮侧了下脸,拾起桌上毛笔,在都城图上勾了一笔。

他的手生得实在太好看。

骨指分明,每根指节都匀称修长,手腕内侧有微凸的筋,直到苏戮放下毛笔,谢郁棠垂了下眼,这才将目光移到地图上。

渡口。

方才她圈了三处,一处离军械库太近,虽然存放军械方便,但要想掩人耳目地运出去可就太难;另一处虽然位置利于掩人耳目,但地势偏狭,不利于运输,只有这一处

谢郁棠盯着他勾画的笔痕看了片刻,抬眼看向面前静默执笔的少年:“为什么是渡口?”

“对方偷盗军械,把东西从巡防营运出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是还要能把军械运回去。”

少年将狼毫置于笔架上,指尖在地图上某处虚虚一点:“这里有个废弃的宅院,离渡口一里地不到,以前是工部用来存置水利设施的,后来皇上在西郊新划了区域,这里就渐渐废弃,被兵部要来改建成了屯田种粮的地方。”

他说得信手拈来,但这背后所需要的是强大的信息网和对朝政时局的把控,谢郁棠也是靠着上一世浸淫朝政的经历,才能看出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眼前这个比她还年少些的少年又是如何做到的?

谢郁棠目光落

在他脸上,勾了下唇角:“看来苏世子也关心朝堂之事。”

苏戮垂下眼眸,算是默认。

见他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谢郁棠也不置可否。

他既承诺忠于她,那么在实质性的背叛举动之前,她不介意给予对方一定的空间。

“论大小,这里放得下大量军械,论远近,此处离军械库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最重要的是渡口。”

谢郁棠的指尖顺着地图上少年方才点过的地方向下划去:“要想把这么大一批军械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出去,比起盘查森严的陆路,水陆无疑要便利得多。综合考虑之下,把军械暂存在这个靠近渡口的宅院,是最佳选择。”

“属下会找机会去查。”

“不必。”

苏戮毕竟还在巡防营卧底,虽然知道他手段了得,但到底还是风险太大。

谢郁棠心中已有了计较:“此事你且等我消息,如果顺利的话,本宫和你一起,正大光明的去。”

事实比她预想的更加顺利。

三日后,三皇子蔺檀邀请宁安公主谢郁棠游船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大兖都城。

“三殿下可是煞费苦心,这船上从屋舍布置到甜点茶酒,全都是由三殿下一一安排布置的,咱们三殿下虽然早有通文雅知意趣之名,但如此细心操持,还是第一回,甚至啊”

微醺状态的巍咸西手里拿着一根竹筷,和着鼓点敲着碗沿,指了指面前的歌舞艺伶,“甚至专程将都城最负盛名的舞姬乐团邀来船上,为您歌舞助兴。”

皇子公主出游,护卫安全的工作自然便落在了巡防营身上,蔺檀身为皇子不说,还有独得圣眷的宁安公主谢郁棠,如此两位香饽饽,能有一个在身旁护卫伴游的机会,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

也怪不得巍大统领如此尽心尽责地拍着马屁,讨两位主子欢心。

谢郁棠只不咸不淡地饮茶。

蔺檀因那日与宁妍儿同游灯会而心生愧意,第二日便差小福子递了话,想约个日子单独邀谢郁棠同游。

小福子心里也明白上次是自家主人做得不地道,原本都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谁知谢郁棠竟同意了,还直言她要游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