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你这陈空空喜欢小半夏吗?”

“喜欢?小道…小道没有心,怎么喜欢他。”

“那么就是说,你不喜欢他啰?”

“算,算是吧。”

“那你凭什么要管小半夏喜欢别人,就算你喜欢他,你也管不着他喜欢的别人,你喜欢人家,人家可没这个责任也得喜欢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这个理。”

“再说,你若自己来选,春生和你这空心莲,哪个更好?”

“那…那自然是春生公子更好。”

啪的一声,苗无根在陈最面前合掌一击,好似官老爷的惊堂木一拍,把案子痛快结了,总结道。

“喏,这不就完了,所以小半夏怎么不能喜欢春生,你着急什么?嚷嚷什么?”

陈最被苗无根的一串问题给问懵了,仿佛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背着一身的问题没解决,在稀里糊涂的活着,脸上既愕然又茫然。他皱紧了眉,看向姜半夏,面红耳赤的姜半夏却不愿和他对视,把目光移开了,姜半夏的这种躲避对陈最来说是惯见的,可这一回他却不习惯了,仿佛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没有像从前那样眯起假笑将人继续盯下去,反而立刻将目光收回了。

苗无根问完了话,又把茶杯端起继续喝了几口,他早就想替自己那恨铁不成钢的小同门敲打敲打这空心莲的脑袋,两个娃娃,一个没心,一个没胆,俗话说日久生情,明明两人把夫妻间的事情都做遍了,整日形影不离好几年了,却一点开花结果的迹象也没有。

苗无根原想两人许是真的有缘无分,就算一辈子这样绑在一起,这空心莲和小半夏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一点感情了,可没成想这陈空空竟然会那么紧张姜半夏喜欢别人。从前那抄经洞里的扫地僧就对他和江无心说过,“佛曰,渡人要看机缘,机缘未到,千帆万剩不可渡,机缘一到,一枝芦苇即可渡”,方才他见陈最慌张嚷着奔进来,脑子里忽然就闪过“机缘已到”四个字。

若是旁人他才不屑去推一把,可偏偏和这株空心莲绑在一起是他最爱的后生姜半夏,是以苗无根才不费口舌,连问陈最许多问题,这一问,看陈最的反应,苗无根心里欣慰,看来,这朵空心莲要开花的禅机,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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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谢君跪在地上,看陈最低头站在他旁边,好似在用全身的力气思索着刚刚从苗无根那里接来的一堆问题,因为从如此着急过,陈最浑身上下都在使着劲,攒眉蹙额,捏拳咬牙,好像用得力气越大,就能把那些问题给想明白。

冯谢君觉得他这副样子,不像思考,倒像在拉一坨又粗又硬的屎,想到这,冯谢君差些就要笑出来,可这时春生拿着那幅画跨了门槛进到了屋里,他那顽劣的笑立刻就收了回去,将脸扭了过去,乍看是特地跟春生怄气不想看他,其实暗藏心机,为的是把苗无根打肿的那一边转给他看,叫他心疼自己。

果然听见春生心疼的喊了一声“君儿!”。

他一进来就看到冯谢君跪在地上,一边脸上多了个新的巴掌印,嘴角都裂了流着血,立刻将什么姜半夏和画的事都抛诸脑后,立刻蹲到自己小师弟跟前,好似心碎了一样,连唤了好几声“君儿”,问他怎么了。

冯谢君扭过身子,不肯将脸转过来给他看,还故意冷冷的拒着他,叫他别管自己的死活,其实心里为他能将自己放在最先,高兴得抿嘴想笑。

“这个巴掌是我扇的,跪也是我叫他跪的,怎么,你这个做师兄的没为贵客把公道讨全,还得我这个师娘多费心,春生,你身为大师兄,难道就没有错么?”

谁都没有想到,平常也没个正经样的苗无根会突然声色俱凛的训起人来,此话一出,春生立刻在他面前跪下,只说错都在自己,冯谢君还小,自己身为大师兄甘愿替他领罚,苗无根说了声“好”,便将腰间的盘龙鞭解下,塞到还在发呆的陈最手里,说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君儿他恃强凌弱,在小半夏身上发泄怨气,掐了他的脖子,你身为他师兄既然要替他领过,本该让小半夏用这盘龙鞭也将你勒上一回,可他身子弱没力气,这事就让陈最你来替小半夏做吧。”

他这话使所有人都看向了拿着鞭子的陈最,姜半夏尤其紧张,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绕过桌子赶到陈最身边,将他手里的盘龙鞭夺过来复还给苗无根,哀求和解道。

“苗师叔,我这点连轻伤都不算,况且这事也不全是君儿小兄弟的错,你知道,我素来笨手笨脚的,惹恼了他,大家年少气盛,住在一道难免有点摩擦,何必为这点小事大做文章,伤了不归山和药王谷的和气。”

至此,冯谢君先一步明白了,苗无根这出戏是在借着春生打击那空心莲,姜半夏一说完,果然见苗无根露出了狐狸尾巴,只看他拍着姜半夏的小手,眼睛却睨向一旁的陈最,脸上的严肃慢慢变成狡黠顽皮的笑,说道。

“哈哈,师叔我懂了,怕伤和气是假,怕伤你的春生哥哥是真吧。”

苗无根说罢,把春生手里拼好的那幅画一把捞过来,两手拿着画的上下两边铺展开来,近着姜半夏的脸大声“赞”起来。

“好一个莲池闲钓,水月观音呐,我们小半夏的丹青较之三年前比,更是精进,唷!这旁题的诗,字写得也妙,言念君子,人美且仁,温其如玉,乱我心曲…好诗好诗。”

姜半夏跳着要去抢那幅画,苗无根却为老不尊,转着圈的边躲他边把这情诗念完了,将这画卷起来背手收在身后,拉着浑身红透,气喘吁吁的小同门到春生跟前,戏谑道。

“你这个白子,原形莫不会是一只白狐狸精吧,怎么勾得那两兄弟为你要死要活还不够,还把我们小半夏的魂也勾了,这才不过半个多月,人家就这么喜欢你了。”

不知为何,春生听到这话不自觉的先看了一眼冯谢君,见他果然面色难看,厌弃万分的连一眼都不愿给他,好似自己真是个到处勾引人的负心狐狸精,罪大恶极了,他刚想辩说,抬头就和姜半夏对上了眼睛,对方羞得一双大眼含泪,遇了他的目光更是羞似女儿家,躲到了始作俑者苗无根的身后,可那含情脉脉的羞目却还忍不住偷偷的打量着他。

春生本来不会那样羞乱,可看见姜半夏如此,他的脸也烫起来,支支吾吾,只说自己不明白。

“这,这怎么会呢,半夏弟弟不是喜欢陈最道长吗,你们,你们不是恋人吗,我…”

“我不喜欢他!”

这一句否认,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干脆,来自于姜半夏,他说出这话时仍躲在苗无根身后,既不敢,也不愿去看陈最的反应,其实他该去看的,因为陈最听到这话的表情很是神奇,好似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春生是全场对此最为惊讶的人,苗无根向他简要说明了两人不过是因为一道神谕才在一起的缘故,他听了觉得这事实在荒谬至极,忍不住忿忿不平道。

“不说那什么劳什子兰神仙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神仙,也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把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硬绑在一道,人和人在一起,除非彼此有情,否则谁都不可以这样强迫他人结成一对。”

他想到了那下了圣旨,为了捆住武圣这道江湖势力,硬要卓不凡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公主成婚的皇帝,心里更对那胡乱点人鸳鸯谱的兰神仙不满,竟难得言辞激烈道。

“我看,武当山上的那个什么兰神仙,根本就是个邪魔外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上了武当山,定要打破那尊真武大帝像,看看里头藏着的究竟是仙是鬼,要叫人这样供着顺着他!”

这一回难得很安静的陈最突然开口,把桃木剑拿了出来,对春生喝道。

“福生无量天尊!春生公子,就算是你,这样侮辱我们武当山的圣仙,小道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当陈最说完这话,他自己才忽然明白,他不是为了护卫武当山的名誉而对春生拔剑,其实他根本不关心武当山如何,而且这兰神仙使他师父晋迟青不仅要把舌头割去,还得一辈子呆在一座金殿里,做个被困在山顶一方小舍里的剑仙,所以陈最自幼就不喜欢那兰神仙。

可是,怎么他此时突然要为武当山,要为这兰神仙说话了?

他没有心,可是他不笨,陈最一想就明白自己真正在捍卫的是什么。

他在捍卫那道兰神仙说的神谕,他无所谓兰神仙是真是假,是好是坏,但他希望自己和姜半夏有过三世因缘,姜半夏这辈子是他这株空心莲的莲子心,姜半夏是他陈最一个人的这是真的。

陈最心里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他已不在乎春生对自己在说什么,只想看一眼自己的莲子心,他猛然回头,越过苗无根,看向姜半夏,见他因为头一回见到有人替他质问那道神谕,眼里对春生的恋慕更深一层,这双楚楚可怜,好似伤鹿的大眼睛,全是别人,半点儿没有他。

姜半夏还在为春生的话感动,突然自己被人一把从苗无根身后拉出,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被扇了个火辣辣的巴掌。

是陈最。

这道耳光响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