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不久,果然有人来了,四个赤脚穿着草鞋的汉子最先赶到,个个腰上都佩着长刀,行事冷静有序,巡视完现场后,为首的那一个接过手下捡到的卓氏玉牌,朝自己这三个手下使了个颜色,叫他们在此处守着,而他则带着这玉牌,将那杆八十余斤重的长枪单手拎起背在身后,使着极快的轻功往来处折回。
他们几个是北镇抚司的四位高手,也是皇帝身边的大内四侍卫,为首拿了玉牌和铁枪的名叫李三,血缘上是现在靖安皇帝李后存的弟弟,可名分上却挨不进皇室,只因是个先帝在外头烟花巷里留的种,收回宫里训作了死侍,是比武磐阁里养的是飘在江湖上的野刀野枪,而这些死侍,则是皇帝使得最顺的家刀家枪。
李三跪在一顶松江布做顶的靛蓝轿子前,这轿子不停抖动着,里头传来少年少女的娇吟声,一看便知里头的在做什么了。
轿外站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李三朝这老头一拜,请他向轿内人说一声自己回来了,这老头是皇帝自二十岁登基起就用了十五年的贴身太监张绪德,张绪德对李三点了点头,轻轻贴着轿帘报道。
“主子,李三回来了。”
轿子里坐着的人不言而喻,乃是当今皇帝,李后存。
张绪德得了圣意,转身对李三说了个“报”字,李三便将方才所见一一陈述。
“回主子,奴才们已看过,刚才前面响动声,是个匪子抢劫良人所致,现在匪死良昏,只是那里有两样东西,希望主子能过目。”
张绪德又贴到轿帘那一听,然后才对李三说了个“呈”字。
李三赶紧将那玉牌和铁枪用衣袖衣摆擦干净递给太监张绪德,张绪德接过那铁枪时,仿若接了根轻木枝,身形呼吸无一丝一毫的改变,他将李三擦过的玉和枪又用自己的衣服再擦了一遍,这才将头低下,把东西送进轿帘里。
里头的人一看,忽然就将还在伺候着自己的一对俊美童男童女踢了出去,两个美丽的少年都没有穿衣服,爬起来就跪在地上不敢再动。
“快,将他带来!”
轿内的人急声命令道,李三不敢耽搁,立刻飞身回去,不一会儿,就将浑身是血的卓不凡扛了过来,还未请示,轿内的人就自己先出来了,这皇帝李后存自师兄卓孟章死后,突然信起了道家方术,不再上朝,只潜心修礁炼丹,常常私服出宫,拜访那些所谓的高人隐士。
民间常传武当山的金顶殿里,供着个从唐朝活到现在的老神仙,叫任兰生,皇帝李后存前阵子便去拜见他,可剑仙晋迟青守着金顶殿,即使他是皇帝也没有让他进,但那老神仙却发话了,叫他前往不归山,说唐朝末年自己在那里斩过一条白色的走蛟,那白蛟死时已有身孕,腹中胎气留置于不归山里,经五百年,现应修得人形。
这叫任兰生的老神仙叫皇帝去找这白蛟之子,找到了自己才会见他,老神仙没有给他提示,只说他只要一见到那人,就能明白那人就是白蛟之子。因此皇帝李后存现在才会出现于此。
“主子,小心呐。”
张绪德华发满头,还得对这不过三十五岁,正在壮年的气概男子说小心,只因对方是皇帝,是他的主子。李后存跨着大步,将卓不凡从李三手中抱过,叫人立即拿水来,拍开太监张绪德的手,亲手为卓不凡擦脸。
待得把卓不凡脸上血污擦去一半,这年轻皇帝已泪流满面,他看着怀里这张和自己师兄卓孟章八九分相像的脸庞,情难自禁,将这马上就要做自己女婿的贤侄,当作了自己的师兄卓孟章,悲呼一声“师兄”,对着卓不凡的唇就吻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都低头跪着,他们的眼睛,生来就只能看见皇帝要他们看见的。
【TBC】
第三十三章
《春生师兄》
第三十三章
卓不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挂着帷帐的软床中,身上很干爽舒服,只是头仍有点昏沉,有个只穿着银绫亵衣的男子,坐在床下踏板上,就着他没有受伤的左手,趴睡在床边守着他。
“春生?”
卓不凡镜中月般的喜悦立刻消散,他已明白眼前守着自己的人不是他的春生,这人一头乌发,体格比春生高壮得多,搭在他身上的一只手戴着枚龙纹玉扳指,虽闭眼睡着,眉宇间却透出不可忽视的威严贵气,唯独左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痣,稍稍削减了这股锐气。
忽然,他在失望悲伤中越看越觉得这个男子很面熟,似是在哪见过,对方感到他醒来的动静,嘴上先展了笑意,而后才把眼睛睁开,这双乍看仁慈,细看无情的凤目,叫卓不凡马上认出了眼前人。
他虽先觉得自己在做梦,却还是先诚惶诚恐地要起身下床行礼,这一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身上除了一条薄被,就只有一件睡衾盖着,卓不凡赶忙披上这件睡衾,跳下床,拢住衣襟,跪地不起。
“陛下!贱民卓不凡罪该万死!”
男子笑着叫他起身,卓不凡听到这慈中藏严的从容笑声,更是大梦初醒,明白眼前的男子真是皇帝了。可这睡衾只遮了他的上半身,他哪里敢起身将自己的下体露给当朝皇帝看,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渎圣之罪。
“回陛下,贱民此刻衣冠不整,恐…恐污了圣上的眼睛。”
“什么贱民不贱民的,朕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来,起来吧,我的不凡好贤侄,让朕好好看看你。”
皇帝亲自俯身将他扶了起来,卓不凡只好起身,立在那边拢着衣襟,将手垂挡在自己腿间,整个身子都涨红了,这幅局促不安的模样却甚得李后存的欢心,两手放在卓不凡结实的两臂上都不舍得放了,隔着那件衾衣,情不自禁地缓缓摩挲起来。
卓不凡自然注意到了皇帝这微妙的小动作,可他哪敢质问,心里对自己如何会置身在和皇帝独处的诡异情景中有一百个疑问,这时李后存忽然又命他将脸抬起来,卓不凡只好抬起涨红的脸庞,对上了皇帝那双漆黑的凤目,看这位九五至尊的眼神愈来愈炙热古怪,最后竟是忘情地抚上了他的脸庞,喃喃道。
“果然是父子,这世间最像师兄的,还是不凡你。”
卓不凡听到这话,心里急起一阵恶寒,本能的低头转目,退后半步,再一次跪下了。
关于靖安帝李后存耽于淫色,男女不拒的传言,卓不凡知道这些皆是事实,然而他这避退不仅只是为了这皇帝淫乐的名声,更是因为他明白这位和自己的父亲是师兄弟的一国之君,在那些荒诞的淫乐中真正想要寻获的是什么。
卓不凡幼时便在卓府撞见过这位皇帝和自己两位伯父颠鸾倒凤的样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把自己的龙袍铺在地上,像条最下贱饥渴的母狗一样趴跪在两个男人之间,嘴里含着他大伯的男根,后面被他二伯捅撞得泛红的白臀还在扭晃着。
他抱着把木枪过来向自己的武将二伯讨教,却叫他撞见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他抱着那杆木枪傻傻站在门外,两位伯父都陶醉在肉??欲中没有发现他,可皇帝李后存却看见了他,卓不凡清楚记得,李后存那双缀了一粒小痣的凤目,忽然转向门边,朝这门缝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那天后,卓不凡就受了惊,自幼身体强健的他,竟无端端的发了高烧,药石无用,武圣江无涯甚至请来了药王谷的杏林老仙,老仙只说他这是心病,是孩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别人问他最近是不是撞见什么古怪的事,卓不凡只痛苦摇头不答,最后只好请了道士和尚,开坛叫魂,也不知是真的灵验,还是挨过了时间,总之卓不凡又慢慢康复了过来。
那时他不过五岁,下一年父亲卓孟章就带着母亲江近月一起远赴西北征战,这一去便是十二年,这十二年里,这位皇帝便总以各种缘由,或来卓府和侠客岛私服拜访,或招卓不凡的姑姑陈留王妃进宫陪太后叙旧,要她带上卓不凡一同入宫。
每一次相见,皇帝李后存看他的眼神都叫他很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会莫名红了眼眶流些泪出来,后来卓不凡慢慢明白了,皇帝每次都是在透过自己思念他的父亲卓孟章。明白这一点后,卓不凡就越害怕见道这位真龙天子,心里对他既感到可怜,又感到嫌恶,但愈来愈深的却是恐惧。
卓不凡这一退跪,满是拒绝避让的意味,李后存干笑了几声,明白自己刚才是有些露骨了,他唤来候在屋外的太监张绪德,叫他把随行的太医唤来再给卓不凡看看,对刚才的事不提一字,仍是从容威严,毫无任何窘迫心虚。
太监张绪德带来了太医,屋子里有了其他人,卓不凡的心才松了一些,发现这些宫里人都作平民富商的打扮,这屋子应是一间客栈的上房,听门外打水过来的客栈小二口音,似是到了吴地。
他一边依皇帝的旨意,躺回床上让太医为自己把脉,一边心里打量琢磨着自己的处境,那太医叫他将衣服脱下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的这件衾衣绣着赤黄龙纹,是皇帝的东西,赶忙脱下给伸手过来接的太监张绪德,直喊“陛下恕罪”。
李后存自然不会计较这种事,卓不凡这样一副脸皮薄的正人君子样,和他的师兄卓孟章年轻时如出一辙,心里愈发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趁这孩子昏迷时,把那威武至极的雄根含硬,然后不管不顾的骑上一通再说。
可越是像卓孟章,李后存反倒越不舍得轻易糟蹋,至于在卓孟章本人面前,他更是怯懦至极,连一丝心意都不敢透露,只能眼看着心上人成亲,还要送他们夫妻“佳偶天成”的赐匾。
李后存坐在一边的圆木桌旁,翻着一本《文昌帝君阴骘文》,用余光打量着卓不凡这后生,看他面色凝重多疑,这么一看,就又十分不像他那豪迈天真的师兄了。
“不凡贤侄不是在侠客岛么,怎么出现在这东南小城外,那儿离抗倭战线不远,难不成是偷偷跑出来投奔你二伯,要参军报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