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那枪魔冷冷回道,‘你告诉那皇帝老儿,我只想杀人,或让别人来杀我!’”

春生听了嚯了一声,叹道,“不得了,当真是个疯魔人物,那后来如何?”

卓不凡将他抱兔子一般抱到自己膝上,往日春生是羞坐在他腿上由他抱着的,可此刻听得着迷,完全由着卓不凡摆布,只乖乖坐在比自己小一岁的小相公膝上,抱着绿竹靠着他,催他继续说。

“之后皇帝果然不再放纵他,誓要将他剥皮揎草,挂在皇城下。”

皇帝对这枪魔是爱才却也畏才,各种兵器,枪这种沙场兵刃最为当位者忌惮,此等厉害的枪法若不能为己所用,便不能留,于是皇帝派出武磐阁的众多顶尖高手,命他们全力追杀枪魔。

所谓武磐阁,就是皇室明里暗里或培养或拉拢的一众武林高手,据说中原有头有脸的门派高层里或多或少都有从武磐阁出身的皇家死士,在武林中充当皇室的眼线耳目。

武磐阁由当朝太??祖创立,他自己就是武林出身,以武犯禁以武聚兵由此夺得了天下,因此讯戒后代,即使身居庙堂之远也常要紧盯江湖之事。

武磐阁创立之初名为暗阁,替那将异己剥皮揎草的开朝皇帝屠杀过诸多武林人士,有些门派甚至直接被灭门,其中少林和武当两大武林栋梁的遭遇更是因灭佛禁道的敕令最叫人唏嘘。

前朝末年乱世,黎明百姓活在世上如置身阿鼻地狱,白莲教,摩尼教,弥勒教等民间教派兴起,以薄粥破庙收置苦难民众,教众甚多,鱼龙混杂,一些不知是为民还是为己的能人志士也纷纷入教,其中当朝太??祖随自己师门三人,入了摩尼教,在摩尼教中一路爬至左护法的位置,将一个布施慈悲的民间教团分化成了两派,并使自己这一派成为他手里的第一支军队。

在太?? 祖即位后不久,白莲教,摩尼教等皆被打压成邪教,更借此为由大兴灭佛禁道之狞行,广招已被自己的暗阁重新换血后的武林正派之人,组成武林盟军随朝廷兵将一起将这些邪教剿灭驱逐,并对中原境内的佛道庙观大肆破坏,美其名曰诛魔行天道。

而后小庙消亡,大寺衰颓,名僧高人死的死,逃的逃,佛宝经卷更是毁坏殆尽。

据说当年追剿枪魔的武磐阁高手和众多皇家士兵,被他骑着那奔雷马,用霸王枪杀得仿若屠鸡宰狗,是武磐阁的首席和剑仙两人出面,才将他击退,却未能取他性命,只是杀了他的马,缴了他的枪。

“唉,你可知当时那武磐阁的首席高手是谁。”

“是谁?”

“是我的外祖父,武圣江无涯。”

春生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微微起身又怔愣愣坐回卓不凡腿上,将那竹矛抱紧,心都揪了起来。

“怎会呢,那当年岂不是你和君儿的外公追杀的枪魔,若我们师父是枪魔,那不是兄弟相残?”

卓不凡点了点头,神色沉重道。

“是啊,所以我说我既想他是又怕他是,虽然人们都说他是个魔头,可他却是我自小心目中的英雄人物,每每向外祖父问及枪魔的事,他都不愿回答,而他有这样一位隐居在此的亲弟弟的事我也是闻所未闻。”

卓不凡顿了顿,又说道。

“现今外祖父已归家退隐,皇室却也一直为他留着这个首席位置,我父亲卓孟章在世时曾代为一阵首席之位,而后他身亡,这首席如今又转归在外祖父手里,若我们师父是枪魔……唉。”

春生听了也是感慨良久,卓不凡见他也跟着遐想沉重起来,便将脸上心绪收起,哄道。

“我想师父定不是那枪魔,毕竟那日他来侠客岛接我们兄弟,我见外祖父与他关系融洽,若是枪魔,武圣怎放心将自己的外孙们交给一个仇人。”

“你不是说坊间传言假比真多,真相往往和传闻大相径庭,而且…”

这回轮到春生面色凝重,吞吞吐吐了,卓不凡抱了抱他,在他的白发上亲了亲问他而且什么,春生握紧了那竹矛,转头与他面对面道。

“你说的那枪和我见的不一样,师父那枪虽然也沉,却不过二十多斤的样子,也没有腕口那般粗,只比这竹矛稍粗些,可你说的那匹马……师父却是跟我提过他曾有过一匹爱马,通体玄黑,名字也叫奔雷。”

春生的话叫卓不凡整个人都僵住了,两个少年一时都蹙眉沉默,良久,卓不凡才稍微能露出点笑意,抱着春生假作轻松地问他道。

“若自小养你长大的恩人是个大魔头,你会怎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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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没料到他会问自己这个,想也不想就答道。

“不怎么想啊,师父是不是枪魔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就算从前坏事做尽,可他待我却一点也不坏,我还是依旧爱他敬他,再说,那些传言未必能信,眼见才为实。”

他这样开明率直地一说,叫卓不凡也跟着心里轻松起来。卓不凡天生心思凝重,易于纠葛,但只要春生三言两语一劝,他便如风吹茅塞,总能跟着他一道豁然开朗。

春生身上带着一股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的自在潇洒,卓不凡真是愈了解他便爱得愈深,再不能离开他了。

“是了,既然不能眼见,我们便不要去费心猜疑,横竖都是从前这些江湖老前辈的恩怨情仇了,与我们有何干系。”

春生见卓不凡能看开,欣慰点头道,“是这个理。”

眼下卓不凡如此看开,可命运缠丝绵绵,早已藏在血脉之中将他绕系住了。上面这些事虽已是上两代江湖人的往事,却恰巧与卓不凡和冯谢君两个兄弟的身世息息相关。

就说那位在抄经洞的白玉床上坐化的竺远僧人,便是那时自少林寺逃出的一位藏经阁的扫地和尚,江无心承其法号竺远叫他师父,还叫冯谢君拜他的尸体为祖师爷,并不是因为竺远曾传授他武功,而是为的竺远将抄经洞最里头的一室少林秘籍和佛学经卷传给了他一人来守护。

而那几个“邪教”中,最后唯有摩尼教靠教主冯小园一己之力,让自己的教派留下一气,退至西域,据说当时被迫害的武林人士有许多都得了摩尼教教主的庇护,跟随他去了西域,而这摩尼教便是现今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诛之的西域魔教,那些跟随教主冯小园去了西域的中原侠士,也成了现在所谓的魔教之流。

而当年那位据说武功不逊现今武圣江无涯的摩尼教教主冯小园,便是冯谢君的曾祖父。

开朝之际的遥远事先不提,就说他们父母这一一代,武磐阁代首席,武圣最亲赖的徒弟兼女婿卓孟章杀了魔教教主冯应如,将其唯一的血脉,灵鹫宫圣子冯谢君挟回中原一事,早已在武林掀起轩然大波。

无论是西域还是中原,武林及朝野中一些别有用心的角色早已蠢蠢欲动,若非武圣江无涯这座泰然大山坐镇,腥风血雨早已吹上不归山。

冯谢君对这些时局变化早已察觉料算到了,因此他一心抓住武圣江无涯还能保护自己的时间,韬光养晦,积存实力,没有一天不在为自己漂浮不定的将来做打算。

可春生和卓不凡却对山下这将席卷他们三人的弥天漩涡全然不知。未入江湖,却已身在江湖。

如今山雨欲来,然而现在两位年少有情人,双耳只闻风吹竹叶潇潇,双眼只见斜阳花舞漫漫,不想春光将尽后是酷暑,寒秋,冷冬,他们只想到这个春天过了,他们还有夏日的荷,清秋的风,冬天的雪,然后是下一个像现在一样幸福的春天。

那白狼崽子正对着春生手里的那根竹矛磨牙啃咬,卓不凡用脚尖轻轻地去戳它的毛稀泛粉的胖肚皮,将它翻过来,一边逗这小畜生玩,一边对春生说道。

“罢了,无论师父是不是枪魔都不要紧,只是你这…白玉菩萨枪法?哈哈,怎这么巧和我刚给你取的名号一样呢。”

春生摘了他刚给取的名号,现编了这么个绕口的名字,卓不凡听了就笑,脸颊上那浅浅的梨涡都出来了。

春生难得向人骄傲炫耀,却见卓不凡这样笑,立即脸涨红着从卓不凡身上起来,用那竹子在他身上轻轻一敲,嚷道。

“不许笑,再笑不教你了。”

卓不凡捂嘴点头,带着没收完的笑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