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晴心里窝火，面上不动声色，默念道：“我的工作失误？”

“本来打算公开赵倩的几次上线故障通报，但考虑公司的项目保密原则，以及证据的说服力因素，最终还是决定小事化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公开你的任何个人信息，只是一个代称而已，对你而言影响几乎为0。”

表面商量，实则人力总监以通知的语气陈述这个决定，束晴明白这件事已经没有抗争余地，她必须答应。

别说把责任推给HR会不会对她产生实质性影响，就算真的阻碍她的事业发展，公司也会毫不留情地作出相同决定。在上层的利益面前，员工的个人公平实在微不足道。

从事人力工作整整六年，束晴早已看清。她没有再做无用辩解，总监也当她默认。

但离开办公室前，束晴还是十分认真地说：“不管你们要发怎样的声明，事实是在赵倩裁员这件事上，我按公司制度办事，没有错。并且今天早上的事，我也是受害者。”

总监点头肯定：“当然。你为大局做出牺牲，老板会记得。”

被迫当一回背锅侠，加上今年来大大小小的工作阻碍，束晴心里有个想法初见雏形。她在Tradewave工作四年，前三年职级升了两级，不算很快，不过发展也还顺畅，但再往上升就十分艰难了。

首先公司的规模有限，她已经是负责公司人员最多且最核心部门的HRBP，在这个小方向上完全没有上升空间，只能往人力部的管理层晋升。但管理层本就僧多粥少，经历赵倩的裁员风波后，束晴断定自己两年内会在原职级停滞不前。

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这里，以跳槽达到升职加薪的目的。

下午束晴没心情再工作，只快速帮冯式东整理好工伤申请材料，接着立刻将心里的想法付诸行动，把简历挂上招聘网站，并与几位熟悉的猎头简单沟通，请他们帮忙留意机会。

傍晚她踩着点下班，在电梯口碰到汤汤，束晴随口和她聊了几句，汤汤突然提议请束晴喝杯奶茶，束晴猜她有事要讲，而且时间还早，冯式东在家多饿一会儿也不要紧，便答应了。

束晴点了一杯无糖果蔬汁，汤汤难得和她一样，两人捧着杯子站在奶茶店门口说话。汤汤随口问了几句早晨王森的事，但她一直欲言又止，显然不是找束晴八卦这点事。

束晴主动开口问她：“想说什么就说吧，如果能帮上忙我会尽力，帮不上我就当没听到。”

“也不是什么大事。”汤汤用手卷着头发，犹豫半天还是不好意思地开口。

“听说冯总的新项目还缺人，我想我也想试试。我知道你们要招35年工作经验的，但我觉得经验不能决定一切，新项目还是能力更重要。毕业参加工作的这大半年，我学任何东西都很快，而且我专业能力非常扎实，晴姐是你校招我进公司的，你清楚我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束晴当然比包括冯式东在内的任何人都清楚汤汤的能力和性格，她是整个行业都很稀少的女程序员，聪明踏实且细心，最重要的是她肯学习新东西，来公司半年把技术二部的所有项目都摸了个半透。

但突破固有用人条件要考虑很多因素，况且是孵化新产品，束晴最担心她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

“汤汤，这是公司的大项目，老板们都非常重视，会特别辛苦，而且冯总对工作要求很严格你也知道，我怕你刚毕业就做这个压力太大。”

汤汤十分坚定地说：“晴姐，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现在行业竞争非常大，而且我是女性，就算再不理解我也得承认，我结婚太早，因此我的职业规划比别人更紧迫。如果三十岁之前拿不出亮眼的成绩，我在这行就永远没有上升机会了。”

以往汤汤总是没心没肺的开心，甚至带了丝天真，束晴没想到汤汤成长得这么快，她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怅然。

束晴考虑片刻，拍了拍汤汤的肩膀说：“我支持你，你先去和冯总提，只要他同意，程序上的事我来想办法。”

汤汤垂着眼，苦笑了声，失落道：“其实前两天我和冯总提过，他毫不犹豫拒绝我了。”

这在束晴的意料之中，以冯式东的龟毛程度，这完全是他的行事风格。束晴这才明白汤汤请她帮的忙是劝说冯式东，同意让她加入新项目组。

私心来讲，束晴对汤汤有好感，乐意为她提供一些职责范围内的便利，但在劝说冯式东这件事上，束晴完全没把握，也没法给汤汤承诺。

“我可以和冯总商量试试，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是他要用人，而且冯总肯定比我更专业，我不能替他决定。”

汤汤不会强人所难，能听到束晴这么说已经很高兴，“晴姐谢谢你！不管能不能成功调去新项目组，我都会记得你的帮助。”

束晴用奶茶杯碰了碰她的，用玩笑的语气说：“在事成前，不要到处宣扬哦。”

汤汤一股脑点头，“明白明白，我们这是girls help girls，cheers！”

天已经全黑，两人聊完正事便告别，汤汤坐地铁去学校找老公吃晚饭，束晴没与她同行去地铁站，而是等人走远后到停车场开车。

下班时间正是高架桥最堵的时候，四轮车行驶速度还比不上两边非机动车道的小电驴，开的人烦躁。

冯式东只发了一条语音询问她下班没，束晴懒得回，趁红灯的空档拍了拍他的头像，冯式东意会，给她回了ok的手势。

等到小区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束晴停好车才想起自己忘了去买晚饭，于是坐电梯到一楼准备去附近饭店随便买点餐食，没想到一层电梯门刚打开，外面站着周凯盛和乔温妮。

束晴和乔温妮都满脸意外，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直到电梯门自动关闭，周凯盛伸手挡住。

乔温妮震惊地问：“晴晴，你怎么在冯式东家？”

束晴很快反应过来，举着手中的电脑包说：“他这几天请假，我来给他送电脑。”

乔温妮没多想，走进电梯低声吐槽：“你又不是他助理，冯式东可真会使唤人。”

“你怎么也来找冯式东？”束晴反问她。

乔温妮撇了撇嘴，明显不情愿。

周凯盛解释道：“听说式东受伤了，我来看看他，温妮在家也没事，就跟我一起来了。”

“你不是要订餐，快点吧，我都要饿死了。”乔温妮摸了摸肚子，没好气地吩咐他：“帮晴晴也订一份。晴晴你要吃什么？”

束晴刚要说话，周凯盛扬了扬手机，更快回答：“已经定好了。给束晴点了土豆泥沙拉和豆腐汤，式东刚跟我说的。”

乔温妮点点头还算满意，没发现什么异常。束晴瞥了眼周凯盛，见他意味深长地朝自己笑，她忽然有些心虚。

第44章 44.他这人很没意思是吧

周凯盛应该在上电梯前与冯式东打好招呼了，三人到他家门口时，大门敞开着，三双拖鞋摆在玄关地毯上。

冯式东正站在客厅里收拾大书桌，为一会儿的晚餐腾出位置。他单手不利索地整理文件，由于叠太高往一边滑落，冯式东下意识用左手扶，碰到伤口又立刻缩回，苦恼地举着手皱眉。

束晴觉得又好笑又愧疚，连忙换鞋进去帮他捡地上的文件，“你别动了，我来吧。”

乔温妮今天穿的靴子，周凯盛自己换上拖鞋，又接着蹲下帮她拉鞋侧的拉链，边忙边调侃：“式东就是那种闲不住的老太太，吃咸萝卜操淡心。这点东西我们来收拾几下就好了，非得拖着残废的双手瞎忙活。”

束晴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评价他，无所顾忌也一针见血，她笑出了声。冯式东似乎习惯了朋友间的贫嘴，没理会周凯盛的调侃，却不满束晴的应和嘲笑，捡了一颗桌上罐子里的话梅塞进她嘴里。

束晴立刻闭上嘴，警惕地用余光瞥了眼乔温妮和周凯盛，两人正低头穿鞋，没注意客厅里的动静。束晴放下心，又瞪了冯式东一眼警告他别动手动脚以免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