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强凌弱,泯灭人性。”

“逆天而行,违逆天命。”

听到最后一句,廉生忽然捂着肚子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瞬不瞬盯着越止戈的双眼,像要将今天这个说下此话的小道长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逆天而行,违逆天命……”廉生低声笑着道:“希望小道长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对方的眼神不自觉就让越止戈皱起了眉,还未等他细细去想,就听廉生又问道:“如若有一天,你受人折辱,被人背叛,众叛亲离,你又该如何选择?”廉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越止戈,仿佛要将对方脸上那张良善的面具狠狠撕下。“你还要坚持自己的道吗?”

越止戈眼神坚定,没有任何犹豫:“自然。”

廉生笑意更浓:“哪怕你没有任何过错?”

越止戈顿时愣在了原地,廉生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近乎怜悯地说道:“你看,你犹豫了。”他步步紧逼,一双眼眸红的惊人,既像是在寻求答案,又像是在祈求一份认同感:“你也是惧怕死亡,惧怕被冤枉的。”

然而越止戈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他轻声说道:“我虽贪生,却并不惧死。”少年的脸色异常惨白,可那双清亮的眼眸却能教万物失色。

“只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独自死去。”

“为什么?”廉生脱口问道。

越止戈轻轻笑了:“我怕他会难过。”

少年轻笑的眉眼忽然勾动了廉生的心弦,脑海中埋藏最深的记忆此刻清晰地映于眼前。

“廉生哥哥啊,以后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面。”少女巧笑如嫣,俏丽的面容比盛开的桃花还要娇艳。

“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会难过的。”缓缓低垂下眉眼的少女摘了一朵桃花,不伦不类地插在他的耳边,再度轻笑:“所以,我和你说好了,如果要死,就让我死在你前面。廉生哥哥,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个任性的要求。”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记忆呼啸而至,廉生骤然响起,那日他对少女的回复是一个字。

“好。”

而最后他也做到了,他亲手折断了对方的脖子。只记得那日也是桃花盛开,折花的少女缓缓倒在他的身侧,桃花瓣凋零了一地。

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为他折花。

记忆回拢,廉生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向越止戈,“你让我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他从不远处抓来一个少女丢了过去,又挥手将捆缚住越止戈的锁链震断,最后罩下一个牢笼,将两人关在里面。

隔着笼子,廉生说道: “忘了告诉小道长,你已吞服了我的血液,不消片刻就会变成饮血为乐的怪物,你的食物我也一同丢进来了。”

“届时……”廉生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看上去异常残忍:“请务必让我看看小道长你的道。”

一剑封魔(十二)

沈临渊最后延着光点来到一所破财的旧宅前,血光冲天,血雾缭绕,歪歪斜斜的匾额上刻着两个大字。他微微拧起了眉,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心神收回,沈临渊脸上已经没有过多的神情,这时的他才像是让诸多邪魔惊恐万分的雷霆真君,没有了平日里的风流,不怒自威。

跨进那间破财的屋子,刹那间,四周的景象也变了。浓郁的血腥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围拢上来,一汪血池缓缓现在眼前。

廉生曲着膝盖坐在血池边上,红色的袍子淌在血泼里,鬼魅异常。一见着沈临渊前来,他立刻漾起了笑意。

“我等你很久了。”

血色双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沈临渊,继而又道:“小道长体内的禁制是你下的吧。”

早在发现越止戈体内的禁制时,廉生就有瞬间想到了沈临渊。洞府内的温柔小意,他可都看在了眼里,那样视若珍宝的真情让他几乎发了疯,所以他才会想折掉其中一个人的臂膀。只是,这中间出了些意外:越止戈成了血魔,但现在看来,事情却因为这意外变得更加有趣了。

沈临渊拧眉瞅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两片薄唇上下一碰,说出的话尖酸又刻薄:“你可真丑。”

不得不说,沈临渊这句话完全踩中了廉生的 痛脚,后者登时就变了脸色,只是不知为何,每当他做出神情时,整张脸就变得怪异异常。

强忍着压下怒意,廉生才冷声继续说:“不用和我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想救谁。他现在在我手里,这时候激怒我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早在廉生自爆身份的那一刻,属于他的剧情也完全开放。沈临渊只粗略地看过一遍,就明白眼前这人极端自私自爱,命途多舛又自命不凡。

“廉生”还没有变成血徒的时候,曾经是一个乡下的穷秀才。剧情中并没有写出这个穷秀才名姓,只知道他姓李,至于家住何方便是一点也没提到了,只能从字里行间知道:李秀才其貌不扬,家中并无多少积蓄。

他的第一次出场在孟家,作为孟三郎的友人,他第一次踏入所谓的“名士”阶层。

孟三郎孟廉生,虽生于商贾之家,却浑身没有半分铜臭气,反而像是一位被世家大族惊心培养出来的嫡少爷。而他本身也极有才华,年仅14岁便已经以头名考上了秀才,若不是夫子考虑到14岁的举人实在太过出众,树大易招风,生生又将他压了三年,孟廉生怕是早就已经金榜题名了。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因为孟廉生实在太优秀了。论容貌,他就像是天边的皎皎明月,引无数闺中少女痴狂,论家世,孟家不说珍珠如土金如铁,却也是当地有名的富商,论才学,孟廉生更是世间罕见的少年英才。

据说啊,孟家三郎每次出街,都会收获满满当当的香囊。可孟三郎十七年来,依然洁身自好,半点风流轶事都没有传出过。

可李秀才却知道,孟廉生自年少时起,就在心底记挂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名叫季白露,是借住在孟家的远房表妹,算算年纪,两人也算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李秀才第一次见到白露时,白露正坐在桃花树下看书,与清雅的名字不同,白露的相貌极其艳丽明媚,几乎让周围娇艳的桃花都失了颜色。

当白露转头看见孟廉生时,安静的神情转瞬间变作欣喜,那是李秀才第一次知道心跳如擂鼓的感觉,他觉得眼前这姑娘笑起来真是美极了,像极了书中蛊惑人心的妖精。

可偏偏,妖精的眼里没有他,只有他那个才华横溢的兄弟孟廉生。

那一天,也是李秀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嫉妒”

他既想见到白露,又不想见到白露每次都看不见他的样子。每一次看见白露望着孟廉生出神的样子,李秀才就在心里恶毒地猜想着:如果不是那张好看的脸,哪会有人喜欢你?

孟廉生知晓李秀才家中贫寒,本打算资助自己的朋友,可这时的李秀才却只觉得孟廉生是故意在用钱折辱自己,为了赚取进京赶考的费用,他去了北朔城中的另一户富商越家,给越家的小少爷越福宝做启蒙夫子。

三四岁的小孩,除了一个饿字竟是什么都不会。莫说富贵人家了,便是穷苦人家,遇上这么一个愚笨的孩子,怕也早早蹉跎掉了那些亲情,只剩下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