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御座上的陛下,脸色沉得如同暴风雨前黑云满布的天空,眼眸带着审视与无形的威压,沉沉地落在姜隐身上。
余佑安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他毫不犹豫地跟着在姜隐的身侧跪了下来。
“陛下,一切都是微臣之过,是微臣行事不周,一时不察着了道,才牵连出今日之事,令陛下陷入两难之境。陛下若要降罪,请治微臣一人之罪。”
然而,陛下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两人,久久没有开口。
姜隐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传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挺直背脊,强迫自己迎向那几乎能将人压垮的目光,她不能慌,更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虚。
“行了,你们二人起来了吧。”
正当众人以为余佑安夫妇难逃此回重罚之时,陛下却抬了抬手,随之连神情都变了:“你们以为,朕当真不知此事。”
姜隐愕然地抬头看去,只见陛下此时的目光已落在皇后母子身上:“包括你们演的那出诈死的戏码,当真以为能骗过朕的眼睛吗?”
此言一出,众人大吃一惊,姜隐一直以为此事她与皇后遮掩得很好,陛下素日里要处理那么多政务,后宫之事怕是难以顾及,可没想到,他居然说都知道。
不过,只要陛下不再计较她与余佑安的罪,姜隐就不在乎这些,谢了恩后,与余佑安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朕还知道,你在城南置办了一处宅子安置她。”陛下看着赵盛说着。
这件事,知情的人便更少了,这满殿的人,除了赵盛,怕是也就只有姜隐知道此事了吧。
没想到陛下整日居住宫中,他的眼线查到的消息可真不少。
而赵盛在听到陛下精准地说出了自己城南宅子的地址后,整个人顿时就慌了神,忙往前跪行了两步,仰头看着上座的陛下。
“父皇,是儿子愚笨,是儿子有眼无珠,错怪了父皇,犯下了弥天大罪,但是父皇,云灵是无辜的,她因为我已经受尽了苦楚,求您放过她吧。”
陛下看着赵盛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在姜隐看来,饶是赵盛先前做了再错的事,但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又是受了皇后的蒙骗,如今幡然醒悟,想来陛下会轻饶他的。
“放心,朕也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暴君,你既然如此中意她,甚至为了她连谋反的事都做了,那往后你便与她相依为命吧。”陛下剑眉一挑,淡淡说着。
姜隐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陛下让赵盛与华云灵相依为命,但她已经将人送走了,难不成她现在让岱山的人再将她送回来?
“谢父皇……”赵盛连连磕头,“儿臣犯下滔天大罪,自愿被贬为庶民,只求父皇放过慎王府其他众人,他们对我的行事毫不知情。”
姜隐觉得,赵盛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对着陛下提了一个又一个的要求,也亏得他是陛下的孩子,换作旁人,怕是头都被砍一百遍了。
第226章 另一个秘密
赵盛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陛下求旨意,没想到陛下竟都答应了。
“好,朕答应你,你放心吧。”
赵盛感恩戴德地磕头谢恩,看得一旁的姜隐也冷下了心来。
难怪萧自楠要留在殿外,不敢让陛下知道自己的存在,哪怕他现在进来,将慎王勾结南疆的罪证呈在陛下跟前,只怕最终,陛下也会念及赵盛是自己儿子的份上,饶过他。
看来,定国公一案的真白,怕是还要许久才能大白于天下。
“凭什么?他犯了谋逆的大罪,你居然还要留他一命。”皇后死死地盯着上座的陛下,眼神之中满是不甘和愤怒,“为什么老天爷要带走我的钦儿,为什么?”
姜隐挑眉,皇后前半句话倒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可她身为赵盛的母亲,为何也是一副欲置赵盛于死地的模样。
她正想着,而皇后嘶吼着,突然转过身来,揪住一旁太医的衣袍。
“到底为什么,我的钦儿,他究竟是怎么去的,他明明只是风寒,你们这些庸医,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害了我的孩子?”
她的身体因巨大的悲愤而剧烈摇晃着,眼神涣散狂乱,仿佛一头被逼至绝境、濒临疯狂的母兽,只想撕碎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大医抖的牙齿咯咯作响,冷汗涔涔而下,喉咙里只能挤出不成调的话:“娘娘……娘娘息怒,先太子殿下他……卑职也实不知情啊。”
莫说这位太医对于当年之事不知情,即便是知情的,怕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无措地由着皇后激烈地冲自己吼叫。
“够了。”
陛下低沉的声音从御座上沉沉传来,打断了皇后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太医为难的呜咽。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座椅把手上的龙首花纹,动作缓慢得近似停滞。
“不必再逼问他。”陛下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之事,“钦儿,是朕命人下的毒。”
轰
短短一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在殿中轰然炸开。
姜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双眼看向身旁的余佑安,发现他同样也是一脸的震惊,想来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
殿内静寂无声,皇后攥着太医衣袍的手忽然松开了,看着陛下的眼神中带着愕然与难以置信。
她直勾勾地瞪着上座的帝王,像一尊骤然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的石像,颓然地坐倒在地。
齐阳长公主被这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消息打得回不过神来,原以为自己与林章平的婚事,已是她遇到过最荒唐的事,没想到皇兄竟然说是他命人毒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他莫不是疯了?
“啊”皇后猛地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那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痛苦和恨意,那是被至亲背叛,骨肉被生生剜去的极致痛楚,刺得人耳朵生疼。
她踉跄着扑向上座,素白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地面上。
姜隐看了看四周,一行人中,似乎也只有自己身份最微末,且还是个女子,于是略一踌躇,便上前拉住了皇后,省得她爬到御座上与陛下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