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了栽赃宋绍宁,背后之人曾经捏造了不少流言蜚语,将宋绍宁塑造成一个不尊师长,不通礼教的悖逆狂徒。
谢檀心有不甘,对崔南山亦心有怨怼:“我想见崔公,除却此事,亦是想站在他跟前,问他一句,当年为何不出面,为恩公脱罪?”
或许在上位者眼中,宋绍宁只是区区一届县丞之子,杀了便杀了,都不及帝京城中一家寻常的酒楼倒闭来得紧要。
对谢檀而言,于私,宋绍宁是妻子的救命恩人,亦是一位极好的友邻,于公,泱泱的科考场只是失去了一名普通的举子,自会有万人顶上,但在谢檀的眼中,却是一颗来日有可能在官场中大有作为,为民图利的新星,就此陨落,他知书达理,他才华横溢,他本该在十一年前一举登科,为朝廷效力,为像他这样的百姓谋福祉。
谢檀露出嘲讽的笑,他如今在祝余和萧持钧眼前已经毫不遮掩,“虽无实证,但这些年我辗转寻了许多当年的旧人,按他们口中所言,恩公并不是惹怒了什么贵人,也并未与人起什么冲突,他只是恰巧,挡了贵人棋子的路。”
换卷仅仅只是因为宋绍宁占了他人的位置,他的考卷被人誊抄安上了其他人的名字,真正有他署名的考卷本该在十一年前就被焚毁。
老天薄待他如此,却犹有不忍,让谢檀成为这场局中唯一的见证者,带着证物一路南下,存活至今,让这桩陈年旧案留下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切口。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剧情线来了,我感觉按现在的加班程度,再写个一两周就要完结了[猫爪]
82☆、密不透风
◎等仗打完了,我们就成婚吧。◎
谢檀将往事吐尽,室内一片寂静。
祝余和萧持钧坐在他两侧,将考卷细细放回匣子里,又安慰了他几句,谢檀低声应着,神态颓然,方才一番慷慨的陈词好似将他身上那仅存的热气燃尽了,此刻唯余苍凉。
萧持钧抱着证物匣子,祝余扶着谢檀,两人一起将他送回了院子。
匣子依然交给谢檀保管,为了他的安全,往后他便直接住在将军府里,院子周边也安排了护卫看顾。
又过了些时日,祝余伤愈,便开始着手准备回蜀地。
只不过
在这一事上,她与萧持钧有了分歧。
顾明意伤好正要返回前线军营,萧恒江和离王大军此时已至苍梧山,安平侯府的信使跑死了几匹马,才将安平侯召萧持钧回京的书信送达。
但萧持钧收了信,却并未有动身的意思。
他想先陪祝余带谢檀回蜀地,而后再行回京。
信使闻言,不敢多劝,但又实在着急,在府中用饭时颇有些唉声叹气,一旁的顾明意见状,指点他找上了祝余。
祝余见到信使时正在收拾回蜀地的行装,手上还拿着萧持钧的披风,听了信使的话,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眉头紧蹙。
侯爷催得急,四殿下也等着萧持钧回京,祝余拧眉将手中的衣物放下,正欲多问几句,萧持钧便一脚迈进门来,目光落在信使身上,冷声道:“出去。”
信使顿时一颤,低着头忙不迭地出了门去。
如今已是冬日,萧持钧从外边进来,身上落了些细雪,他站在门边,抬手拂去,而后看着祝余,像是方才并未见过那信使一般,问道:“可收拾妥当了?”
祝余站在原地不说话,萧持钧便上前去,将她手边的披风拿起,一齐放进包袱里,刚要直起身,祝余就按住了他的手,将他方才放进去的披风重新拿了出来,萧持钧嘴角绷起,盯着祝余的眼睛,说:“不必劝我,明日我与你一道走。”
他像是从外边匆匆赶回来,也没来得及打伞,肩头没有拂干净的雪此刻化成水,洇湿了外衣,留下深色的印迹。
祝余上前一步,靠近他,并未出声劝导,而是问他:“为何执意要与我一道走?”
萧持钧沉默,祝余抿了抿唇,说道:“是因为谢檀?”她对上萧持钧看似平静的目光,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还是担心我会死在路上?”
话音落下,萧持钧便拧眉看过来,面色一沉,轻斥道:“胡说什么。”
自那夜之后,祝余便一直对前世之死闭口不提,原因无他,萧持钧在此事上有些草木皆兵,哪怕谢檀已将前尘旧事阐明,但他对谢檀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祝余的伤在半月前便已大好,萧持钧硬生生守着她,又多休养了半月。
祝余仰面看他,低声开口:“嘉平二十七年,七月初七。”
萧持钧闻言,抬手按住祝余的肩头,紧紧地注视着她。
上一世,祝余便是死在了这一日。
祝余轻轻按住萧持钧落在自己肩头的手,缓缓笑了笑,说:“若真有什么要应验的,也该是在这一日。”她的指尖在萧持钧的手背上摩挲了下,肩头松下来,而后往前,伸手环抱住萧持钧的腰,轻声道:“二哥,你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
她靠在萧持钧怀里,等了等,还是没能等到萧持钧开口,便皱着眉仰头去看他,萧持钧抬起手,手心落在她后颈处,贴着那处细嫩温热的皮肉,看着她,依旧坚持道:“我送你到锦州。”
送到锦州与送到潮生门其实并未有多大差别,左右不过一两日的虚耗。
祝余一顿,眉心皱得更厉害:“不成。”她的双手往上,攀在萧持钧的肩膀上,右手在上边轻拍了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她抿着唇,有些不太高兴地踮起脚,抬起双手捧住萧持钧的脸,看着他:“一路上都有裴溪姐姐的人接应,到了锦州青岚他们也会来接我,不会有事的。”她说着,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萧持钧喉间动了动,眼前是她凑近时陡然放大的五官,在这样正经又严肃的时刻,他盯着她的眉眼,难得失神,顺嘴应了一声,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而后便见她眉头一扬,底下轻轻踹了他一脚,微微大声:“萧持钧!”
祝余抽出手,在他胸前打了一下,这回是真有些恼怒,转身便要走,萧持钧伸手一揽,将人搂在身前,祝余挣动了几下,萧持钧忽然低头贴了贴她的侧脸,随后祝余的动作倏地缓下来,由着他贴在自己脸侧。
她微微偏过脸去看萧持钧,脸颊蹭到萧持钧高挺的鼻尖,一擦而过,她眼睫轻动,伸手搂住萧持钧的脖颈,干脆利落地亲在了他唇间。
停留几瞬,临了之际又与他贴了贴,而后搂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颈窝处,闷声道:“明日你与顾将军一同北上。”
萧持钧胸腔起伏了下,正要开口,祝余啪的一下,抬手按在他唇上,从他怀里退出来,十分武断地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你不许说话。”而后捂住自己的双耳,别开头,表示不再听他说任何话。
她微微偏过头*,去看屋外的雪,飘飘扬扬的,今日将军府无事,外边也静悄悄的,萧持钧看着她蛮不讲理的动作,心下拿她没办法。
再与她争论下去,保不齐她又能做出一壶酒将自己药倒,随后扬长而去的事。
萧持钧的目光落在她侧头露出的白皙耳垂上,指尖轻动,而后别开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尚未看清外边的雪,便先瞧见了她露出的半截颈项,修长雪白,此刻微微偏过去,上面的筋骨浮现出来,更显得脖颈细长。
心底里有些按捺不住的焦躁,被她堵在喉管里的话此刻鼓胀成心头盘旋的热意,蔓延开来,萧持钧微微倾身,祝余的手还虚虚拢在自己耳畔,回过头来,正好对上萧持钧暗沉的目光,眼底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
她松开手,不知怎地便有些耳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