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泪珠划过她的鼻尖,滴落下来,她睁着朦胧的泪眼,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那你呢?”
你为何如此在意丰庆寺。
为何露出这样的神色。
祝余轻眨了下眼,想到丰庆寺,他陌生的神色,唇齿相交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急躁与凶意,后山上他蹲下身来背自己,黄昏与夜色交织,宽阔的肩背好似曾经;白虎山锋利的狼爪下,他冷漠的眼神,像极了上一世最后手刃萧应淮之时,最后是方才谢檀那句,犹如惊雷一般的低语。
萧持钧要杀了他。
那场可怕的截杀,重活一世依旧前路不明的命运,她一直以为这是个不能对任何人说出的秘密。
可如今,萧持钧站在她面前,让她知道,被命运眷顾的不只有她一人。
祝余松开手,覆上他肩头的剑伤,轻轻按了按,萧持钧尚未有所反应,她却像是痛极了,面色白了又白,像他一样,倔强地带着哭腔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
萧持钧直视着她的泪眼,没有再迟疑,也没有再逼问,而是抬手将她覆在伤口处的手握进手心,将人环抱住,贴着她的发顶,祝余的眼泪悉数落进他怀里,感受到她的颤抖,他的手在她后背轻拍,放轻了声音,但却无比清晰地回答她:“我是。”
话音落下,祝余便抖着肩头,在他怀里哭出声。
【作者有话说】
打卡[猫爪]
[1]出自仓央嘉措《情诗其十九》
78☆、痛彻心扉
◎萧持钧,一直都很喜欢你。◎
谢檀被带出永州狱后一直被关在将军府旁边的民宅里,祝余带走他却迟迟未言明所为何事,他揣摩不透祝余的心思,反复回想,自己确实与她未曾见过,越想越慌,他便干脆装起了傻子,这是他这些年东躲西藏的老本行,骗过寻常的医师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日入夜,他照旧在护卫的看顾下用了饭,又被人带去洗漱,回房后护卫们便离开了,屋里没有其他人,谢檀便卸去了伪装,长舒一口气,喝了口桌上的冷茶,正坐在桌边沉思,屋子里的烛火跳动着,他凝神想着心事,未曾注意旁的动静。
等再伸手去端茶盏,脖颈骤然撞上了一柄短刀,刀刃冰冷地贴在他的皮肉上。
身后的不速之客加重力道,用下压的刀刃止住他试图挣扎的动作:“别动。”
谢檀浑身一僵,顿时不敢动弹,此人在屋中现身,显然是在此处观察他已久,谢檀咽了咽喉咙,害怕道:“好汉,好汉饶命。”
来人按着抵在他脖颈处的短刀,上前来,停在他眼前,黑衣蒙面,阴狠冷酷。
谢檀梗着脖子不敢动,这人仔细瞧了瞧他,弯下腰来,掐住他的喉咙,嗤笑道:“装疯卖傻。”谢檀被吓得冷汗直冒,抖着声音求饶,却被这人更加用力地禁锢住喉间,他面色涨红,下意识伸手攥住那人掐在他喉间道手,“别……别杀我……”
萧持钧的目光一寸一寸刮过谢檀的面容,和抵在喉间的短刀一般,锋利得像淬了血。
喉间的力道越来越重,谢檀被逼到极致,像是已经无力抵抗,就在这时,萧持钧忽然松了手,随手一扔,谢檀便歪倒在桌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濒死的窒息感让他无暇他顾,耳边倏地响起萧持钧的声音。
“你和祝余是什么关系?”
谢檀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了起来一般,狼狈地趴在桌上,抖了又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从未见过……”
老天明鉴,他真的不认识什么祝余。
谢檀已经快要被折磨得疯掉,他闭了闭眼,伏低做小地转过身,像是要再次向萧持钧求饶,低垂的眼皮下,那双浑浊的眼中忽而闪过一丝精光,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用尽力气,刺向萧持钧。
萧持钧不闪不避,凌空捉住他的匕首,将他手腕翻折,将人按在桌上,眼中一沉,就要下死手。
不论谢檀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他今夜都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谢檀绝望地闭上了眼。
隔着一扇门,院中忽然传来些动静,像是有人来,萧持钧只当没听见,手中的短刀就要割断谢檀的喉管。
此时祝余的声音忽然在院中响起,她在向护卫道谢。
萧持钧的手一顿,拎着谢檀便去了屏风背后。
几息之后,谢檀从屏风背后探出头,痴傻着和推门而入的祝余四目相对。
萧持钧被宽大的床幔挡住,静立在窗边。
屏风外祝余和谢檀还在你来我往的试探,得知那夜的谢姑娘竟是谢檀的女儿,萧持钧有些意外,他抱着胳膊,等着祝余的下文,却听见祝余用谢青妤和宋青来要挟谢檀,不禁低头笑了笑。
祝余此人,有时候也蔫坏。
他叹了口气,继续站在此处听墙角不免有些不厚道,萧持钧看着屏风外祝余朦胧的身影,谢檀在她的几番劝说下已逐渐放下警惕,他便转过身,想翻窗离去。
手刚搭上窗台,正准备借力一撑,便听见祝余平静的告诫声。
一定不要去丰庆寺。
不想死的话,就离丰庆寺远点。
接连两句话,犹如骤然降下的巨石,砸得萧持钧心神欲裂,犹如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从头到脚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回过身,动作间手肘却不慎撞倒了床边的一只花瓶,细长的花瓶朝下滚落,在木制的小几上撞出闷重的声响。
但萧持钧已经顾不上它,祝余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循着来处,朝屏风外迈步而去,路过那方屏风时,短刀裹挟着疾风,突如而至,萧持钧侧身一躲,刀刃擦着他的面颊过去,他伸手握住刀柄,脚步不停,朝屏风外走去。
短短的几步路,萧持钧的心逐渐开始生出些不可思议的战栗,一颗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一跃而出,绕过屏风,他对上祝余包含警惕的双眼。
拒霜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她将他当成了追杀谢檀的宵衣卫。
萧持钧怔然望着持剑的祝余,夜风吹进来,将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他站在原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剑尖没入皮肉,痛感炸裂开来,却被萧持钧硬生生按回去,他死死地盯着祝余,只露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祝余却在此时忽然顿了顿,萧持钧见状,像是在也忍不住,欺身上前,将人反转按住,抵在床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