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看家护院也好,这孩子身手不错,富贵人家的护院,也比搬搬扛扛的苦力活好上许多。

谢檀听祝余说了这些话,心下稍安,这才愿意开口问祝余到底所为何事:“不知姑娘将在下从牢狱中带出,是作何打算?”

祝余见他不再提防着自己,便坦诚道:“实不相瞒,在下从前也是宵衣卫中人。”谢檀闻言,脸色一变,祝余急忙安抚道:“但现下已从宵衣卫叛出,也是听闻宵衣卫一直在追杀一名十一年前的贡院吏卒,这才想法子在他们追来之前将谢大哥你救出。”

谢檀面色稍霁,但仍旧有些不放心,问道:“你有何证明?”

祝余皱起眉,心道谢檀果然还是如前世一般机警,她抿了抿唇,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道:“你是不是准备在明年年初启程去往丰庆寺?”

见谢檀脸色大变,祝余便一鼓作气地说完:“那寺中主持早年与你有缘,你想向他求个容身之所,躲避宵衣卫的追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手中的证据面呈给离王殿下。”

话音落下,谢檀惊得直接从座上站起,惊恐地后退两步,祝余并未就此停止,跟着他站起身,朝他逼近,继续道:“我此行便是要告诉你。”

谢檀紧紧盯着她,嘴唇吓得有些哆嗦:“什么?”

祝余启唇,告诫道:“一定不要去丰庆寺。”

谢檀睁大眼睛,咽了咽喉咙,反问她:“为何?”

祝余静静的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丰庆寺的乱箭。

因为你差点死在那儿。

她眸光闪了闪,平静道:“不想死的话,就离丰庆寺远点。”

话音落下,谢檀的面色一瞬间煞白,与此同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有人撞到了什么东西。

祝余神色一凛,快步上前将谢檀护至身后,喝道:“谁在那儿?”

里头没了动静,静悄悄的,祝余护着谢檀就要往门口去,谢檀忽然迟疑着轻声开口:“我……方才有人要杀我。”

祝余扭头来听他说话,屏风后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衣料蹭在床幔上的声响,祝余没有犹豫,当即将腰间短刀掷出,直冲着屏风后的人。

古朴精致的屏风被短刀刺穿,刀刃裹挟着疾风,钉在了床架上。

祝余快步行至桌前,抽出拒霜剑,疑心是宵衣卫的人追到了这儿,叫谢檀赶紧出去寻护卫,她提着剑朝屏风后的人逼近。

屋里烛光昏暗,屏风后出现一道黑色身影,祝余持剑站在屏风前,斜长的身影被火光拖拉在地上,祝余凝神盯住这人。

片刻后,有人从屏风后现身,黑衣加身,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正握着祝余方才掷出的那柄短刀。

夜里起了风,谢檀推门出去,夜风席卷而入,将室内的烛火熄灭。

又是黑衣人。祝余没在犹豫,当即持剑朝这人刺去,谁知这人却不闪不避,肩上生生受了她一剑,闷哼一声。

祝余闻声,动作一顿,却被他找准时机,拨开拒霜剑,反过身来,将她按在床架上。

轰隆

门外传来一道炸响的雷声,旋即便有更加猛烈的夜风刮进来,夹杂着稀稀拉拉的落叶扑在门上。

要下雨了。

屏风后的床架前,祝余被这人牢牢按住,她眉头紧蹙,盯着黑衣人的那双眼睛,心下直跳,“你是谁?”

黑衣人的胸腔起伏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带着些狠意,还有些说不清的痛色。他一手按着祝余的身子,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抓住祝余的手,覆上自己脸上蒙着的面巾,祝余被他引导着,指尖轻动,面巾掉落,下一刻,黑衣人蒙住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祝余的瞳孔急剧地紧缩。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透过床边的窗子,白光打在眼前人的脸上,照出熟悉的五官。窗外风声大作,刮过窗棂,动静大得像是要天翻地覆,而后便有雨点落下,噼里啪啦打在地上,落在树上,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倾泻而至。

萧持钧的下颌绷紧到极致,忍了又忍,最后才从心肺间掏出短促的两个字。

他说:“祝余。”

咬字用力,嗓音喑哑,一双眼里涌出血丝,肩头的伤口还在汨汨地流血。

祝余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没想过萧持钧会在这儿。

拼命冷静下来,回想自己方才与谢檀都说了什么,想着要怎么解释丰庆寺之事才不会让萧持钧起疑。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手却下意识地去捂萧持钧还在流血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好难过。

血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怎么也捂不住,她仰面去看萧持钧,想说我们先去处理伤口,却忽然眼尾一热。

萧持钧的指腹贴在那里,将她的眼泪轻轻擦去,而后嘶哑着声音问她:“为何不能去丰庆寺?”

你怎会知道,谢檀有可能会死在那儿。

会死在丰庆寺的究竟是他,还是你。

祝余彻底愣住了,萧持钧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倾身下来,看着她的神色,低头抵住她的额头,闭了闭眼,此前所有的蛛丝马迹在他脑海中闪过,串成一条绵延的丝线,线的一端在如今萧持钧的手中,另一端越过两载光阴,最终落在嘉平二十四年的青州城,她仗剑而立,说出的那句好久不见。

所有曾经有所疑虑但却未曾追问过的种种,那些她病中的呓语,偶尔异样的神色,最终汇成她方才斩钉截铁的一句:一定不要去丰庆寺。

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他执着地重复道:“为什么……”简短的三个字被他咬在齿间,他捧着祝余的脸,手心还在微微地发着抖,一错不错地看着祝余的眼睛,再次开口:“为何如此笃定谢檀会死在那儿。”

话到此处,已经不带着质问,全然都是笃定。

祝余看着他,泪水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流下,她的喉间堵塞着,平日里信口胡诌的本事像是忘了个精光,听着萧持钧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她心里的巨石骤然落下。

就好似灵魂深处的一声巨响,再剧烈的雷声都比之不及。

她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萧持钧捧在自己脸侧的手,他往日里温热的手心此刻冷得像窗外的秋雨,祝余握着手,将脸往他手心里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