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回到紫宸殿中时, 果如他所料,小祖宗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呢。

娇颜卷在被褥中,乌发杂乱, 海棠浓睡,安然若梦, 白皙的手臂从床榻上伸出,垂落在床沿边。

轻纱帘缦外,青淑带着几个小宫女在寝殿的内室外面等着,手中捧着洗漱要用的器具和衣裙, 因着陛下临走前吩咐过她, 不许吵姑娘睡觉,所以青淑也不敢进去叫醒霁明柔, 只能在外面候着。

燕珩进殿,对着青淑摆摆手,青淑低头行了个半礼, 便领着宫人们退出了寝殿。

“还不醒?真把自己当懒虫了。”燕珩坐在床榻边, 将床上的人和被褥一起捞进怀里。

燕珩这般动作,霁明柔自然是不能再睡了,她揉了揉眼睛,半眯着靠在燕珩怀里,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继续赖在燕珩怀里不动弹。

“时辰不早了,你要是再不回府,镇远侯又该来朝朕要人了。”燕珩捏着她的手, 下巴贴近她的脸庞, 细细感受着她软软的脸蛋。

霁明柔已然醒来, 但却不急着起身, 她在燕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窝进他怀里,跟没听见燕珩说的话一样。

“镇远侯府若是住的不开心,就去兮云府上待两天,她怀着孩子,你去和她说说话,免得无聊。”燕珩颇为享受她的主动亲近,将她搂得更紧了。

霁明柔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抓起燕珩的手指玩起来,喃喃叹息:“人家夫妻俩关起门来过日子,我总去是怎么回事,暂住还好,总去就不合适了。”

都说皇宫是天底下最大的牢笼,困住无数佳人的青春年华,但她却不这么想,她喜欢待在宫里,喜欢住在紫宸殿中,宫中比镇远侯府更像是她的家。

因为这里有燕珩在,也是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燕珩拉着她起身,洗漱完毕再换好衣裳,然后一同出了紫宸殿。

“明日清晨,永宁伯就会带着他那个妾室一同去大理寺,献上当年苏家收买宫人的证据与证词,届时我会让大理寺重审阿珵的案子,等集齐证据,然后与你霁家的案子一起审理,左右不过半月时间便能了结。”燕珩牵着霁明柔一同走上銮驾,边走边说着,“只等阿珵翻案,我就下旨,册你为后,明年初春迎你入宫。”

“明年初春?这时间...有些紧了吧。”

霁明柔没想到燕珩安排的这么紧,现在是八月底,离明年初春也就半年,钟鸣鼎食之家娶妻嫁女,嫁娶一套流程下来怎么说也得小半年,更何况是帝王大婚。

“早些娶你,才是要紧的事。”这是燕珩早就想好的事。

霁明柔握紧燕珩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点头回了个“好”。

燕珩要娶她,君王强权就算能堵得上朝臣的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曾经的继兄妹做夫妻,又是匆匆大婚,她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流言蜚语必不会少,她是无所谓这些的,也不在乎别人私底下怎么说,可燕珩身为一国之君,他明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却还是义无反顾,那她还有什么犹豫的理由呢。

“你不必愁任何事,只需安心等着朕来娶你。”燕珩单看霁明柔赖在他身上的动作,就猜到她不想出宫的小心思。

谢霖屿虽然是她亲兄长,但也谢家家主,谢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各方各院都得顾忌上,肯定是没有办法完全照顾到她的,她对上谢家的长辈,有时该忍还得忍,当然不自在。

而她需要的,是绝对的偏爱。

她一个眼神,燕珩就懂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一冷脸,燕珩就知她在气什么,这种默契,是他们青梅竹马长大,日积月累养成的,并非谢霖屿这个半路兄长能比。

幼时相伴相厌,年少相知相爱,燕珩敢说,他比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

燕珩想,既然她不喜欢住在谢家,那就尽早成婚,让她待在他身边,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銮驾停在勤政殿外,燕珩扶着霁明柔走下来。

勤政殿离宫门不远,霁明柔从这里走到宫门就方便许多,没几步路就到了。

“去吧,朕派人将御柔苑收拾好,你若是不愿在侯府住,就去御柔苑待着。”燕珩松开霁明柔的手,托着她的后腰推向青淑,让她跟着青淑出宫。

霁明柔抿着唇,不开心的表情很明显,她随青淑走了两步,转头看着目送她的燕珩。

燕珩见本来已经走了的人又调回跑回来,他也顾不得旁边有宫人看着,张口手臂抱住向他奔过来的人。

霁明柔是从未在众人面前投怀送抱的,这是头一次。

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抱下他而已。

“陛下、姑娘...”青淑见勤政殿台阶上有两人走下来,她双手握紧,有些急的提醒着相拥的两人。

但霁明柔没听见,燕珩只顾着抱着她,也没听见。

霁明柔看见谢霖屿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时,是她准备从燕珩怀里退出的时候,一抬眼...就这样对上了谢霖屿的目光。

霁明柔推开燕珩,后退一步,望着不远处的兄长,表情凝滞了。

燕珩转身,见燕珏与谢霖屿就站在勤政殿的台阶之下,他嘴角抽了抽,脚步挪动,不动声色的将霁明柔挡在身后。

谢霖屿:“......”说好的相看相厌呢?

燕珏:“......”他就不该跟过来蹚浑水。

场面一时寂静。

“臣谢霖屿,参见陛下,陛下圣安。”谢霖屿跪下行礼。

燕珏都忘了行礼这回事了,见大哥跪下他才想起来,连忙跟着跪下。

“平身吧。”

谢霖屿起身,面色复杂看向燕珩,与他心中敬重的帝王对视着。

他与燕珩一同上过战场,私底下的交情说不上是推心置腹,但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

霁家的事情被查出来,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担忧陛下对妹妹下狠手,他尽力在朝堂上周旋。

还配合两位王爷给霁家掩盖罪证,那些通敌的证据,他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罪不容赦...作为一个忠君之臣,他做这些事,其实心里都是愧对陛下的,但为了妹妹平安,也硬着头皮去做了。

谢霖屿转头看向燕珏,燕珏与他对视,眼中有心虚,却无震惊。

好样的,看来只有他一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