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冷气卷进屋里,冻得蔡黎一个哆嗦。
原本还想骂管事不中用的蔡黎一听管事说的名字,立马哆哆嗦嗦从炕上坐直了。
他颤巍巍地?道:“殿下……还在外头?”
管事诚惶诚恐:“在、在的。”
蔡黎赶忙挥手:“快去!摆上好?茶和糕点,来者是客,给本官留住公主。”
怎么一个名字就让蔡黎方寸大乱?管事犹犹豫豫:“大人,您这病?”
“好?啦!”蔡黎一撩袍子?穿衣,胡乱套进身子?,又提靴匆忙穿上,原地?蹦跶两下,“本官早好?齐全啦!”
管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不敢猜主人心思,实在没办法,只得出门?挽留公主。
姜萝早知道蔡黎会来,脚步声一动,她便故意拿乔,说出门?太久该回府上了。
蔡黎气喘吁吁跑来,朝姜萝毕恭毕敬作?揖:“下官不知殿下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蔡大人客气,是您身子?骨不适,理?应歪着休养。”
蔡黎面上青白相交,煞是好?看,恨不得当场掌自己几百下嘴,让他耍滑。
姜萝没再逗他,递出去临摹过一份的名册,“这桩旧事,不知蔡大人还有没有印象?蔡大人别怪本公主多嘴,父皇眼?里,可容不得沙子?啊。”
蔡黎猜到姜萝手里捏着的是什么把柄。
他发抖,接过名册,小心摊开,才看了一半,冷汗就下来了。
蔡黎是寒门?出身,唯有拜入吏部尚书门?下方能高升。因?此,早些年为了博得上峰信赖,什么脏的臭的自然是他去办、他去接。
要?是他有权,也不至于落下诸多把柄。
实在是没法子?啊,官场水深,哪个不攀一艘大船,避免沉河?
蔡黎输得心服口服,他还想保住乌纱帽呢!于是,他小声问:“殿下,想要?什么?”
姜萝拍了拍蔡黎躬得很低的肩膀,慢条斯理?地?说:“放心,我不会为难蔡大人的。只要?你与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他得卷入皇子?之争里,要?站在四皇子?那边。如此,他才有命活下来。
蔡黎长叹一口气,只能灰心丧气地?说:“蔡某协同手下官吏,往后皆以殿下马首是瞻。”
“嗳,这就对了。我御下,还是十分仁慈的。”
姜萝办好?了一桩差事,神清气爽。按照她与苏流风的部署,再加上姜河的努力,他们的赢面已经能和姜涛对半开了,再拉拢几名朝臣,不愁不能翻盘。
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夜,姜萝回了公主府就喊吕厨娘忙活开了。她让折月背了一扇猪肋回来,要?吕厨娘烧火攻菜,拿宫里御赐的银炭来焖肉吃。
吕厨娘不得不说,姜萝这是暴殄天物,要?是府上有婆母的,定要?气得晕厥过去。
一番话逗得姜萝哈哈大笑,她颔首:“幸好?驸马爷清净,只他一个人,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公婆。”
苏流风在姜萝心里大大加分,这位大理?寺的顶梁柱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大理?寺衙门?今日幽静,唯有撩袖碾墨条的沙沙声。苏流风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一人一间办公的官舍,也不怕手下人吵到他。
大理?寺近日和刑部、都察院共审一桩官案:交州百姓胆大包天,竟联合倭寇一同民乱,企图造反,还杀害了朝廷派遣地?方的府官。
事情?闹上京城,皇帝震怒,自然是要?调遣附近的藩镇卫所?的军士前去镇压,而距离交州最近的军镇竟然就是李宗显掌军过的桃口。李家因?牵涉“擅离职守”与“招募私兵”的罪名,早被抄家。
念在李家是先?皇后的娘家,皇帝网开一面,罪只及李家父子?二人,不干涉李家旁支。但这一份奚落,如同一个巴掌,打在了李氏世家所?有人的脸上,百年世家的名望与声誉一落千丈,就连大皇子?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聪明的老臣想着大皇子?越是低微,越有可能成为储君;机敏的新贵则认为,皇帝迁怒于李家,势必也会不喜姜涛。
如今这个案子?,和李家看似关系不大,却足以让皇帝以为,这是李家残余的孽党给他的下马威。他们想提醒皇帝,没有李家掌控边关军权,抵御外敌与内患,他的江山社稷会出多大的乱子?。
“他们是想逼死朕,是想告诉朕,朕错了,错得离谱!”皇帝盛怒,派出军士,血.腥地?镇压这些地?方乱民。
然而残酷的雷霆手段偏偏激起了更大的民愤,这是官逼民反。
这一次,不止交州沦陷了,就连交州附近的蒲州也开始乱了。
于是,苏流风受命,与其余两个法司衙门?着手调查此事,得知了真相整件事,和李家关系不大。皆因?地?方出现了蝗灾,稻田被啃食殆尽。秋天没收成,冬天又落雪受冻。百姓没饭吃,还要?缴纳繁重?的赋税,没了活路才一心求生。
而地?方官贪墨赈灾银,没有调粮借贷救济百姓,民心不定,视官家为敌人,因?此谋反。
苏流风停了笔墨,他其实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只是这个法子?要?落天家的颜面,而皇帝最重?脸面了。
满腔抱负的少年郎第一次感到无力,他犹豫片刻,还是在奏疏上奋笔疾书,把民生之法,写了上去。
没多时?,白大卿在胡杏林的搀扶下,踏入苏流风的官舍,“苏少卿可在?”
见状,苏流风放下笔,急忙来迎:“大卿近日病重?,何必亲自来官舍,如有事告诫,喊下官来见您便是。”
白大卿自打今年冬天开始,咳疾便加重?了,他自己知道,已经快七十岁了,离致仕不远了。他一直苦熬着,放不下大理?寺官衙,幸好?培养出了苏流风,能顶他的缺儿。
白大卿欣慰地?握了一下苏流风的手,转头看到案上半干的奏疏,问:“都写好?了?”
苏流风点头:“写好?了。”
“写的什么?”
苏流风抿了下唇:“交州百姓谋反,实是事出有因?。陛下不该镇压难民,而是要?派遣京官下至地?方,拨款拨粮,安抚人心。”
白大卿早就猜到凭苏流风的耿介性?子?,定会写这一折。他呵呵一笑,“苏少卿,与老朽年轻时?真像啊。”
苏流风叹了一口气,他明白,白大卿是在敲打他:“还请大卿不吝赐教。在官场上,您就如下官的老师一般,有诸多经验可以传授给学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