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风淡然:“若我说了,王子便会放过她吗?”

果不其?然,忽烈恶劣地?挑衅对方:“当然不会,我生平……最?爱和人?争了。”

这句话,内里深意便多了。忽烈在暗示苏流风,他不止爱争女人?,还爱抢国土。若不是?忌惮大月朝兵强马壮、人?数众多,他或许早杀入关中,一争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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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苏流风想的一样,对付野蛮的鞑瓦部落决不能用怀柔政.策,只能打服。这一步,皇帝走错了。

既如此?……苏流风想到姜萝那一双如同?冬日阳光一般明媚的杏眼,他心里泛起柔情,手上却搭弓拉弦扯得死?紧。手背青筋分明,指尖稍立。他没有和忽烈继续说话,杀一个?人?无需太啰嗦。

忽烈不信他真的敢杀,但见?男人?的架势,又觉得他心意已?决。

一场博弈,胜负难辨。

忽烈切齿:“你若是?杀了我,你们边关的百姓都得陪葬!我的可汗父亲最?重儿女,若我死?在你们的国土上,他一定会知道这是?一场政.治阴谋,草原还有成百上千的铁骑,他们会杀了所有大月人?!你敢赌吗?你们这些文绉绉的臣子不是?最?重视国家与天?下,你要不顾他们这些无辜人?的性命吗?”

苏流风静默了许久,道:“所有罪业,我一人?承担。”

他竟然为了保护姜萝,舍弃所有。

忽烈不明白了……比起逞一时意气,牺牲性命,他更希望能博得生机。

最?终,他先败下阵来,“好胆量,我忽烈佩服!我答应你,不会碰三公主姜萝,而且你们老皇帝不提和亲,我也不会主动提起,怎样?但我们鞑瓦部落要和大月朝增进贸易往来的心是?不会变的,和亲一事,有朝一日定要进行。”

苏流风默许了忽烈的条件,他沉默收回箭矢,骑上黑马,跑入苍茫的山林里。

其?实,不止是?忽烈,就连他也没的选。

若是?苏流风杀了忽烈王子,确实可以解除燃眉之?急。但姜萝呢?因她不肯远嫁漠北而引发一场战事,百姓们通过想象,也会把一切过错归咎于她身上。

因为怪罪天?子是?要受罚的,追究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却很合情合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仿佛女人?,天?生就有一种自毁的魅力,就该是?替罪羔羊。明明很不公平。

到时候,姜萝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一个?背负千古骂名的天?家公主,这一生注定会过得凄惨。

苏流风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杀不了忽烈王子。

只求上天?垂怜,不要再让阿萝受苦了。

至于忽烈王子回到皇帐中会不会告诉皇帝,有关刺客行凶一事……苏流风想,他不会说的。一是?忽烈无法判断刺客和皇帝有没有联系,他不会自投罗网;二是?他一直扯着鞑瓦部落骁勇善战的虎皮来蒙蔽大月王朝君主,又怎肯丢自家的颜面?,说出自己服软的事;三是?忽烈王子太年轻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后生,面?子大过天?,他绝无可能在万国来宾面?前出丑。为了往后和其?他部落交易,忽烈要强撑着仅次于大月王朝的二把手表象。

这也是?苏流风敢伤他的原因。

苏流风早已?吃透了忽烈的心事。而他,也把马匹、箭矢,面?具,甚至是?身上衣都毁尸灭迹。

没有罪证,忽烈奈何不了他。

自此?,苏流风干干净净择出来了,他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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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流风走后,忽烈以手吹哨,招来了鹰隼。很快,部将在族鹰的带领下,找到忽烈。

王子的掌心受伤了,众人?大惊失色。

有人?疑心是?大月王朝的阴谋,抽出弯刀就要杀向皇帐。霎时,莽撞的勇士被随行的另一名侍从摁住,“你疯了吗?你伤了大月皇帝,王子会受牵连。”

到时候,皇帝真正?有了屠杀他们的理由,那才?得不偿失。

怎么办?左不是?右不是?。中原人?果然在故意挑衅他们鞑瓦部落,很不老实。

连带着往后要加入部落的王妃,侍从们都不喜欢。

但忽烈摇摇头:“这是?人?质……没有父亲不爱子女,为了公主,他会和我们好好做交易。当然,如果皇帝背信弃义,我们也会拿他的孩子开刀。”

虎毒尚jsg且不食子,若一个?人?连家人?都能牺牲,他确实赢得了大局,可也不再是?人?。

至于今日的事,忽烈决定忍耐,秘而不宣。

他也学会了中原人?的狡猾。

整个?冬狩宴,忽烈都在装作不擅长?大月话,一直旁听。唯有这样,心高气傲的大月官员才?会肆无忌惮,多说一点庙堂里的事。

忽烈识相极了,皇帝赐给他美?酒或是?烤肉,他都恭敬地?喝,谦卑地?吃。余光不住扫荡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想找到白日行刺的那个?男人?。倒是?有身量十分相像的官员,姓苏,然而对方神色坦然,半点没有惶恐,偶尔迎上忽烈王子的目光,也只是?弯眸微笑,彰显礼仪之?邦的友善。

忽烈拿捏不准主意,没有吱声。又看那个?名叫“苏流风”的文官,一如其?他朝堂病秧子一样荏弱,他想,应该是?猜错了,毕竟刚朝他张弓的那个?男人?十分悍勇。

宴席一散,忽烈回到了华贵的营帐。皇帝厚待他,把营帐布置得很有草原风情,到处都是?厚重的皮草,有狼皮与虎皮,摸起来软绵绵的。他忘记告诉那些布置衣食住行的礼部官员,他们草原昼夜温差大,夜里冷得很,狼的皮毛都粗粝,不可能这样柔软。

他觉得累,又觉得闷。心想皇宫的人?多古怪,被囚在华丽的牢笼里生活,养得细皮嫩肉,这不就是?圈养出来的家畜吗?不如他们漠北好,能在草原上驰骋,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熄了铜灯,给他送夜食的侍女似乎来过一次,矮桌上的牛奶碗还是?温的。

忽烈刚要端起碗,一饮而尽,突然听到身后的被褥有了动静。他顷刻间回想起白天?的羞辱,恼怒地?抽出了弯刀。粼粼的刀面?晃了人?的眼睛,他小心逼近,随后一把掀开皮被子。

“哗啦。”

刀抵上了眼前人?的脖颈,不过眨眼工夫,鲜血溢出,白皙的皮肤破开一道口子。

月光照进被风吹起的帐帘,映亮了“刺客”的脸,是?标致的大月美?人?。发髻上的绦子被忽烈挑破,一头柔顺的乌发散落双肩。她的眼睛满是?莹润的水渍,樱唇微张,大口呼吸,最?终她战胜了恐惧,用手死?死?掩住了口鼻,忍住了呼之?欲出的战栗。

烦躁。只是?一个?小姑娘。

忽烈抓了一下卷翘的棕发,他不习惯束大月王朝的发冠。皱了眉头,男人?用不大流利的大月话开口:“你是?皇帝派来服侍我的?”

小姑娘摇摇头,但很快,她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