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阳光穿透稀薄的山雾,照向乌黑、稀疏的树枝,雪也被光打得白茫茫一片,风景迷人?。

姜萝刚要探头,却见?一侧的姜敏已?经钻出了车厢。她不想和二皇姐打照面?,于是?又小心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姜敏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这里有一件银鼠皮裘,我比着李家郎君的身量裁的,你给他送去。方才?,我看他只着一身袄衫骑马,定要着凉了。”

姜敏十足温柔体贴,有意在文武百官和后妃面?前做戏。

皇后听到姜敏和昭风谈话,也亲昵地?调侃了一句:“你呀!真是?事事都想着李辰,怪不得求到本宫面?前,要我做媒!”

姜敏故作娇羞:“母后!您少取笑儿臣了。”

车里,姜萝听得倒胃口,但也不得不赞叹姜敏一句“厉害”。

她故意在众人?面?前关心李辰,仿佛真和他情投意合,想一块儿经营好婚后小日子。外人?听了,直感叹天?家仁慈,没有棒打鸳鸯,还同?意了赐婚一事。而掖庭里的女眷都心知肚明,放在从前,姜敏哪里看得上李辰,不过是?演戏给皇帝看,以外人?的嘴告诉父亲她找人?联姻,并非临时起意,辜负皇恩。她只是?情难自禁,又在和亲一事的刺激下,把心事和盘托出罢了。一个?想和心上人?长?相厮守的柔弱女孩儿,何错之?有?

姜萝若有所思按照父亲的性子,这一招或许真的能哄他消气,姜敏还是?比她了解父亲啊。

冬狩开始了,每年都是?皇帝施恩似的放下一点彩头,为了那一句夸赞,臣子们趋之?若鹜。

姜萝觉得厌烦,也怕到处乱逛会撞上鞑瓦部落的人?,故而她谎称吹风头疼,窝在帐篷里捧铜丝手炉取暖,喝热腾腾的崖蜜牛奶。

见?不到姜萝,待在皇后营帐里的姜敏连声冷笑:“怎么?怕嫁到漠北,这是?打算连夜装起身娇体弱了么?只可惜,父皇可不是?那种为了国家迁就儿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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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山林,积雪不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jsg学城

莫说畏寒的女人?家,就是?健壮的男子都要身披狐狸皮袄,戴出锋毛边的棉帽保暖。

因狩猎条件恶劣,这次就是?有皇帝挂糖饴在前边吊着,很多上了年纪的大臣也不参加打猎了,免得马蹄踏雪落空,被抖下山去,遭了殃。

苏流风早早备好了马,他今日很听话,还穿了姜萝送来的披风御寒。俊俏的郎君缓慢扫了一眼白茫茫的山林,依稀分辨出前面?打马冲去的男人?,正?是?鞑瓦部落的忽烈王子。

苏流风利落翻身,跨上马背,夹紧了马腹,接着他戴上一个?黑漆面?具,手执缰绳,向忽烈王子冲杀过去。

风从耳侧呼啸而过,寒意凝成了刀子,划开细腻的肌肤,刺痛不断。

另一侧,忽烈王子远远瞥见?一只灰兔,颜色如此?明显,很容易被捕猎的鹰隼捕获。

今日,他来当这一只老鹰。

于是?,忽烈绷紧了腰身,夹马俯冲。健壮的男人?左手执狼皮长?弓,右手摸到箭筒里拨箭矢,还没等他下手,一支长?箭忽然破空射出,飞云掣电,直袭向忽烈的虎口。

“噌!”

即便有厚茧覆盖,忽烈手上皮肉还是?被猛烈的箭风挑破了,一时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忽烈王子错愕回头,下一招奇袭,很快落在他的马心,一击致命,骏马来不及长?嘶便断了气。接着,高大的黑马骤然跪地?,忽烈也被马震出几里地?,在雪地?里翻滚不休。好在雪够厚,他没有受伤,只是?剑眉和棕发俱沾上了雪粒子,黑的白的糅杂一团,狼狈不堪。

来不及反应,等他刚吐出几口含了血的雪。

下一刻,苏流风锋锐的箭矢,倏的直指向手无寸铁的忽烈心口。

忽烈明白了,来者不善。他高举起双手,用新学的大月话,说:“这是?你们大月王朝的鸿门?宴吗?你们就是?这样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箭矢的杀意不减,弓弩拉至满月,紧绷的弓弦被寒风吹得吱吱作响。

苏流风缄默了许久,用近日学会的鞑瓦话,道:“忽烈王子难道不知道吗?猎场如战场,刀剑无眼,常有遗憾的事发生。先前陛下劝过你了,可你执意要展现鞑瓦部落勇士的风采,你这样要强,一心深入山林腹地?捕猎,那么被同?行人?误杀,抑或马儿癫狂将你抖落山崖,都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我为你感到惋惜,王子,我很同?情你。”

忽烈不明白,奸诈的大月人?,怎会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阴险卑鄙的事。还特地?学了他的语言,可见?是?有备而来。

他皱起眉头,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不,这是?我的意思。”

“怎么可能?你们大月人?,都是?皇帝的奴。没有他的命令,你怎敢轻举妄动?”

“总要有人?揣摩圣心,我不过是?做了臣子应当做的事。”

“皇帝想杀我?”

“陛下从未这样说过,他只是?很爱自己的孩子,不希望漠北的王子带走她。”

忽烈笑了:“可我是?真心来和亲的,我甚至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大月人?不一样,我会让皇女成为我唯一的妻子。”

“你没有问过公主殿下的意思,她不想离开家乡。”

忽烈挑眉:“我懂了。你的确不是?皇帝派来的,他明明答应了我和亲的事,你是?为了公主来的,你怕我娶她……”

苏流风不语。

“你迟迟不敢张弓,也是?因为你知道,杀了我就没有回头箭了。”忽烈志得意满地?笑,“你们中原人?,还是?害怕鞑瓦部落的铁骑,所以你连杀人?都要考虑这么久。”

许是?为了震慑忽烈,苏流风指尖扣着的那一支箭,松了。

嗖的一声,锋利的箭头擦过忽烈的手臂,兽皮外衫被划开,血液迸裂,雪地?上点点红梅。

很快,苏流风又拨动箭筒,拔出第二支箭。

一时间,忽烈觉得眼前的男人?若有似无的杀心,令他看不透。

他稍微收敛了一点外露的嚣张嘴脸,眯眸,问:“你心仪的女人?是?谁?”

苏流风微笑:“忽烈王子,我劝你不要太聒噪。”

“你不是?想我放过她吗?你不告诉我,万一我选错了呢?”

忽烈这句话其?实也是?在骗人?,适婚的公主统共就那么两?位,一位是?已?经订婚的姜敏,另一位便是?姜萝了。忽烈咄咄逼人?追问,只是?想戏弄苏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