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陆观潮能见姜萝的唯一筹码,他不想和盘托出。

“陆观潮,你说啊。”姜萝话?语里嘲讽意味更?重,“你不是说,你想求得我?原谅吗?既然如此?,你还不展现?一点诚意出来吗?”

陆观潮闭上了眼:“是大皇子成了新帝,后来,我?命丧苏流风之手,今生时局发生了改变,再多的事,我?也无从得知了。”

不出姜萝所?料,后党胜利了。姜敏依附皇后,得到了一切,而她连尸骨都要苏流风亲自去捡。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和我?合作的有?效消息?你处心积虑,只是想在我?的府上吃一回宴?”姜萝瞠目结舌,脊骨松懈下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无赖。”

“阿萝,对不起。”

“恭喜你,因为?你的明智,你活下来了。”姜萝勾唇,酒杯一抛掷,折月从天而降,护在她的食案前。

“我?知道刺杀朝廷大员的风险多高,也知道三司法?衙门一查,定会找出端倪。但你如果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即便今夜两方势力拼个你死我?活,我?也会要你首级。我?不会留下隐患,也不想再丧命于姜敏之手。幸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对我?起了杀心?”陆观潮一直觉得,姜萝也是念旧情的小姑娘。她躲着?他是因为?仇恨,但她对他应该也有?一丝残存的真心。

“是啊,陆观潮。我?奉劝你一句,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吧,若你乖巧,我?暂时不会动你;如你再擅自妄为?,我?定会让你吃到教训。”

陆观潮觉得眼前的姜萝既熟悉又陌生,他心死之余,又漫上难言的悲哀他和姜萝还是走到了鱼死网破的困局,她是真的要对他下死手。

他不免腾升出几许对于苏流风的怨恨,姜萝和他到了哪一步?他们同进同出,是否也同吃同住?苏流风在府第里留过宿吗?他是不是已经?……拥有?了阿萝。

陆观潮的理智险些被妒火烧得一干二净,他紧攥五指,厉声质问:“阿萝,你和苏流风在一起了吗?你可?知他上一世接近你本就抱有?不良的居心?!他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高尚,他对你存的也不过是世俗男人?的欲念!他对你并不仅仅是师生之情,他还想、他还想……”

姜萝猛拍了一下食案,怒斥一声:“够了!陆观潮!我?忍你很久了!你诋毁我?、恨我?、怨我?都可?以,唯独不能欺辱先生!”

“阿萝,你信我?啊,你相信我?一回,好吗?”他苦苦祈求,言语里的哀切,让人?不忍听闻。

姜萝有?时很不明白?陆观潮在想什么。

他又依仗什么jsg,敢一次次在她面前造次呢?上一世,姜萝的的确确爱过他,但今生不一样了,她不爱他了。

在他眼眸里情愫寂灭的那一瞬,在他冰冷匕首刺入她腹部的那一刻。

姜萝万念俱灰,死灰不再复燃。

她和他过去的那些美好日夜,全部成了捆绑姜萝灵魂的枷锁。一寸寸勒紧,直至她鲜血淋漓。

是先生哄她放过自己,哄她松开前尘过往,哄她善待自己。

姜萝永远不会讨厌苏流风。

她望向陆观潮的眼神,唯有?怜悯与失望:“上一世,先生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呢?陆观潮,你搞清楚,先生为?我?收殓尸骨的时候,你在哪儿?先生为?我?供奉香火的时候,你在哪儿?他用一生守我?、护我?,而你,要了我?的命!”

陆观潮在姜萝一声声平静的质问里败下阵来。

她最苦最难的时候,他都缺席。今生他后悔了,却想她能回来,

哪有?这么好的事,哪有?啊!

陆观潮狼狈极了,他终于明白?了,他和苏流风的差距。正因为?明白?,所?以他不甘心。偏偏败在了苏流风手上,偏偏是那个杀了他的男人?。他不服。

姜萝苦笑,说了最后一句话?:“陆观潮,你说啊,我?为?什么不恨你?”

是啊,为?什么不恨他呢。

就连陆观潮自己都绝望地想,她该恨的,是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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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外?,夜雾冥冥。

墙边落下一颗红色的硬柿子,骨碌碌朝前滚动,正好被一只向下探出的白?皙指骨收容,指尖一颠,落到了苏流风的手里。

他和姜萝说好了今日会来授课,回府上沐浴更?衣后,苏流风便急匆匆赶来了。月白?色的长衫熏了檀香,是姜萝喜爱的烟火气。

到了府门口,苏流风踏上台阶。还没等?进门,赵嬷嬷便目光躲闪,道:“苏、苏大人?,殿下今夜可?能不方便听课。”

苏流风瞥了一眼停在门边的马车,卷起的帘子挂了“陆”府的家姓。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声,问:“陆侍郎来府上拜客了吗?”

赵嬷嬷没想到他竟猜出来了,只得难堪地颔首:“是、是啊。殿下想着?来者是客,故而设了家宴。要不您上书?房坐会儿,奴婢料想殿下很快就散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嬷嬷不想这一对小儿女有?嫌隙,故意以“姜萝不会招待陆观潮太久”为?由,哄苏流风宽心。

然而,对于姜萝过去的事,苏流风了解的比赵嬷嬷还多。姜萝和陆观潮结下的乃是死仇,不可?能会有?同桌吃饭的一日。

苏流风不禁想起陆观潮的眉眼,但论外?貌来看,他确实是芝兰玉树的好郎君,官位也高,无可?指摘。

只是,他辜负过姜萝,他是恶人?。

姜萝不会和他独处的,除非,妹妹对过去释怀,又或者……旧情复燃。

会有?这一日吗?苏流风茫然,落寞地垂下眼睫,心脏无端端划开一道口子,传来丝丝的、轻微的疼痛。他本该波澜不惊,但为?何又有?情愫起伏?

他想,世上最难懂的便是少女春心。

可?人?心,瞬息万变。

他不敢去猜了,只平和地维持作为?兄长的体面。

苏流风不想让阿萝为?难。他为?了姜萝,又一次退让了。

于是,苏流风微笑,彬彬有?礼地告退:“那便不打扰殿下接待贵客了,过两日,我?再来为?皇女授课。”

“嗳、嗳,好的,您慢走。”赵嬷嬷留不住郎君,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