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司灯从来不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能有这样大的威慑力。
她?六神?无主,支吾了一阵,说:“有没有可能……是了解殿下的奴仆们对外抖出?的风声?正好那一批烛膏落入奴婢的手中。”
“不可能的。”姜萝遗憾摇摇头?。
“为何?”
“因为……”姜萝眯起眉眼,狐黠的模样,灵动如山中小?狐狸,“那是我胡诌的病呀!”
此言一出?,孟婷月呆若木鸡。她?顿感毛骨悚然,不住膝行后退。
“您……”
姜萝跃下脚不着地的藤椅,轻快地跑到孟婷月面前。她?抱臂蹲下,水波潋滟的一双杏眼一瞬不瞬,注视着孟婷月。就这么看了很久,姜萝开?口:“孟司灯,你不会以为,我喊你来吃茶,是特地想漏这么一个把柄给你吧?”
“殿下的意思是……治奴婢的罪吗?”孟婷月如坠冰窟,她?心乱如麻,想着该如何提醒姜敏,让二公主来保她?。毕竟害人的旨意是姜敏下达的,她?应当会护住麾下奴仆。
“不。”姜萝笑?说,“我既然没有当场发作,说明我不想折磨你。”
“殿下真是善心肠。”
“但我器重你,所以我想把你收入麾下。”姜萝抬起孟婷月满是恐惧的俏脸,问,“你想不想成为我的人?”
一奴不侍二主,孟婷月聪明得?紧,当即垂下眼睫:“奴婢是内廷女官,本就是帝后的人,皇家的奴。奴婢一直都是您的人。”
“孟司灯能言善道,很讨我喜欢。不过嘛,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能再亲密一点。”姜萝摊开?那一张苏流风的信,“我查过你的秘密,七年前,你返乡养病,不是畏死,而是想要生?下腹中的孩子?。”
孟婷月猛地瞪大眼睛,她?不敢露怯,唯恐走漏风声,可姜萝明显有备而来,她?不敌她?。
孟婷月只能强行忍住声音里的惧意,颤声:“您、您在说什么?”
“孟司灯,我已经找到帮你安胎问诊的大夫以及帮你接生?的张稳婆,你狡辩不得?。而且宫里的王御医,曾经帮你打过掩护,助你顺利出?宫吧?你忍心拖旁人下水么?这可是秽乱后宫的重罪!还是说,你孩子?的生?父就是王御医?”
“殿下、殿下……”
姜萝纤细的手指顺着孟婷月的脖颈一路向下,轻轻贴向她?的小?腹,“孟司灯,你敢反驳吗?怀过身子?的人,腹上暗纹难消,或许还有旁的伤处。你有这个胆量,让我验一验身吗?”
孟婷月仓皇无措:“奴婢认罪,奴婢可以为您赴汤蹈火,只求您不要因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牵连了旁人。王御医,还有奴婢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她?是贪慕权贵,但她?不想害那人遭难。
多年前的一日,御药房外,廊下避雨。
靡靡春雨,袅袅药汤雾气中,年轻的御医慢条斯理为端药小?黄门讲解药理,他那样谦和?,平等对待宫里头?任主子?糟践的奴婢们。
孟婷月想,他一定是心怀大爱之?人。
明明他是官员,该高于宫人们一等,但他并没有趾高气昂享受皇权,而是用怜悯众生?的态度,和?善对待太监与宫女。
细说起来,一个郎君特地去?学遭人贬低的女科,他的良善品行,从此处也可见一斑。
孟婷月被年轻的御医勾去?了神?魂,她?蓄意同?他交际,一来二去?,有了往来。
谈及从前,孟婷月知道,是她?非要招惹他的,王六郎何错之?有。
她?明明不该留下那个孩子?,但她?不想让王御医辞官返乡,他那样有才能,合适在宫中一展拳脚。
孟婷月也不想落胎,她?记得?家书里嫂子?与兄长的难处与苦楚。他们旁敲侧击,问孟婷月何时才能满岁出?宫,招个赘婿,为孟家开?枝散叶。
思及至此,孟婷月任性妄为,执意生?下了孩子?,为孟家留了后。
那是孟婷月和?王六郎的孩子?,细软的手,纯真的笑?,她?一点都不后悔。
也就此,她?再无后顾之?忧,可以继续回到宫中操办官途。
孟婷月是有很多私心的。
她?想要依附二公主姜敏,想要得?到帝后赏识,想要以“孟婷月”这个名字,在这个宫里步步高升,与王六郎守望相?助,长长久久。
也是她?贪念太重了。
如果她?在七年前及时收手,不贪恋宫中的富贵云烟,或许她?换了一个身份,能真正成为王六郎的妻,和?他一块儿平淡度日。
一切都太迟了,世上从来不缺后悔的人。
姜萝猜也知道,孟婷月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可她?也实在算不上纯粹的好人,她?为了给孩子?补贴家用,会利用王御医这条人脉,牵线身边的宫人们开?药方子?治病,从中谋财。她?为了能在吃人的内廷活下去?,也会趋炎附势,追随姜敏,意图害姜萝的命。
蝼蚁一样的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姜萝眨了眨眼,问:“孟婷月,你后悔吗?若是七年前,你好好留在家里,隐姓埋名,换个身份,如今也不会落到我手中。”
孟婷月哑口无言。
“你太贪了。”姜萝起身,抻了抻筋骨,“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择主的机会。”
“殿下?”
“跟我吧,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保你性命无虞,家宅平安。”
孟婷月怔了怔。她?知道,她?其?实没的选。
但姜萝竟然jsg这么好心,给她?一条生?路。不知是真,还是假。
孟婷月垂首,重重磕头?:“奴婢……愿听殿下调遣,奴婢绝不叛主。”
姜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明明是小?姑娘,却带着长辈才有的慈爱与稳重。
她?夸孟婷月,好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