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宣手上加力,死死钳住他的胳膊,又把他拽回了泥水里,声音压得更低,语速飞快:“没时间解释!你必须帮我!现在!”

“老子凭什么帮你?”王舒扬彻底恼了,桃花眼里燃起怒火,“你算老几?松手!”他奋力挣扎,泥水四溅。

“凭这个!”陆明宣猛地凑近,冰冷的泥水气息喷在王舒扬脸上,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你要是不答应,我明天就去你家,正儿八经向你爹娘提亲!娶你妹妹王玉娇!”

轰!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在王舒扬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瞬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盯着陆明宣近在咫尺的脸这知青疯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他妹妹的主意?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子,怎么能让这不知底细、还满肚子鬼主意的城里知青惦记上?

一股暴怒直冲顶门!但紧接着,看着陆明宣那副豁出去、死乞白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王舒扬反倒被气笑了。

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声音带着一种被气疯了的扭曲:“呵呵……呵呵呵……行!陆明宣!你他妈有种!提亲?好啊!老子答应你!送你去医院!不过……”他眼神陡然变得凶狠,“你可别后悔!”

就在这时,众人听见田垄里传来一声男人的喊叫,划破了沉闷的夜空:“哎呀!快来人啊!陆知青!陆知青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这一嗓子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周围的紧张气氛。手电筒的光柱乱晃,脚步声杂沓,附近劳作的人们纷纷闻声围拢过来。

与此同时,王舒扬反应极快!在众人冲过来之前,他猛地从泥水里捞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狠狠在自己手掌边缘蹭了一下,

然后飞快地塞到陆明宣后脑勺位置的地上,又迅速用手掌死死按住了陆明宣的后脑勺位置正好是那块石头的棱角方向。

“快!快来人啊!”王舒扬抬起头,脸上瞬间布满了真实的惊慌和焦急,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地上那块染着新鲜泥土和一抹暗红的石头,“陆知青!陆知青他不小心踩空了田埂,脑袋磕石头上了!流了好多血!”

人群哗地围了上来。几道手电光柱聚焦在倒地的陆明宣身上。

周天成几乎是第一个冲到的!他丢下手中的水瓢,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过来,心脏狂跳。

陆明宣出事了?怎么会这么巧?刚才他瞥见的那一幕……陆明宣似乎是自己拽倒了王舒扬?混乱的念头在他脑中飞闪。

“陆知青的头怎么了?天呐!流这么多血!”一个妇女惊恐地捂住嘴。

只见陆明宣双目紧闭,脸色在月光和手电光下显得惨白如纸。

王舒扬一只手死死地、颤抖地按着他的后脑勺,鲜红刺目的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粗粝的指缝间渗出来,染红了泥土,也染红了王舒扬的手背和袖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陆明宣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

而在众人视线无法看到的另一侧,王舒扬的另一只手,正隐在陆明宣的腰侧和泥水之间,用拇指和食指,狠狠地、报复性地掐住了陆明宣腰间的软肉,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让你小子威胁老子!让你惦记我妹!王舒扬眼神凶狠,用只有两人能懂的力道传达着愤怒。

陆明宣身体猛地一僵,剧痛让他差点哼出声。他死死咬住牙关,紧闭双眼,将所有的痛呼和屈辱都咽回肚子里,心中一片冰凉苦涩:真是……惹上了一尊活阎王!但他只能忍。

“让开!都让开!”村长白富国那特有的沙哑嗓门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白富国火急火燎地赶到,他个子不高,但气场十足,看到地上的血迹和昏迷的陆明宣,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扬小子!”

“舅爷!陆知青摔了!脑袋磕石头上了!血流得止不住!”王舒扬带着哭腔喊道,那份焦急和恐惧演得入木三分。

白富国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照了照陆明宣的后脑勺和王舒扬满是血的手,又看了看那块染血的石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伤得不轻!快!快送医院!不能耽搁!”他当机立断,指挥若定,“二柱子!你腿脚快!马上去队部!叫白师傅把拖拉机开过来!快!”

“是!村长!”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应声飞奔而去。

“扬小子!”白富国看向王舒扬,“你和你大哥王舒展,负责送陆知青去医院!其他人!”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围观的人群,“都给我回去干活!天塌下来也得先把地浇了!耽误了生产,谁也担待不起!各小组长给我盯紧了!”

“村长!”周天成挤到前面,急切地恳求,脸上是真切的担忧,“让我也去吧!明宣是我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他目光恳切地看着白富国。

白富国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个子挺高,身板看着也还结实,但那皮肤白净,手上没几个茧子,眼神里透着城里人的文气,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腱子肉更是欠奉。这种时候去医院,能顶什么用?添乱还差不多!

“我知道你担心,周知青。”白富国语气不容商量,“可你刚来,对咱这儿人生地不熟,去了也帮不上忙!添乱!老实在这儿等着!浇好你的地,就是帮大忙了!”他一口回绝,语气斩钉截铁。

这种关键时候,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新来的知青,借着由头偷懒耍滑。

周天成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王舒展和王舒扬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满身泥血的陆明宣抬起来。

王舒展背起陆明宣,王舒扬在一旁扶着,兄弟俩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向村口跑去。

周天成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死死盯住地上那块沾着泥土和暗红血迹的石头,眼神阴鸷得可怕。

那伤……是真的吗?陆明宣,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刚才那一瞬间的“意外”,绝对有问题!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疑虑,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突突突突……”

老旧的东方红拖拉机喷着浓黑的尾气,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疯狂颠簸。司机白师傅是个老把式,把油门踩到了底,恨不得把拖拉机开成火箭。

车厢里,王舒展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陆明宣,用自己的身体尽量减缓颠簸。王舒扬则死死按着陆明宣“受伤”的后脑勺,虽然知道那血大部分是假的,但看着陆明宣惨白的脸,心里也有点发毛,生怕真颠出个好歹。

“展小子,扬小子,坚持住!马上就到县医院了!”白师傅扯着嗓子吼,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引擎噪音里。

终于,县医院那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出现在视野里。拖拉机一个急刹停在门口,扬起漫天尘土。

“展小子,扬小子,要老叔搭把手不?”白师傅跳下车,热心地问道。

“不用了老叔!我扛得动!您赶紧回吧!队里还等着车用呢!谢了老叔!”

王舒扬利落地跳下车厢,一边道谢,一边和大哥王舒展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陆明宣从车厢里弄下来。王舒展二话不说,背起陆明宣就往医院里冲。

“哎!那你们小心点!有事指个信儿回来!”白师傅看着兄弟俩急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摇摇头,发动拖拉机掉头回去了。

这陆知青,看着挺精神的小伙子,咋这么不经摔呢?

王舒展背着陆明宣,在王舒扬的指引下,熟门熟路地避开急诊室门口熙攘的人群,七拐八绕,钻进医院后楼一处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