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反驳岳迟锦,不是不想,而是不屑,像是对方的话完全动摇不了自己似的,根本懒得解释。
“父亲……”
“都是我的过错,是我一直以来忽略了这点,甚至最近才想明白之前的很多事,以至于让你们有了可乘之机……”岳承泽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缓缓,“以至于你都能觉得,你是我的继承人了。”
“可是我,我从小,甚至族里也……”
“你凭什么能做我的继承人?靠你那几个不成器又痴心妄想的叔父,还是所谓的能力?他们哄你两句你就当真了?呵,你真的想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扶持你吗?”
“我不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孩子,本来一念之差,给你的机会够多了,你母亲也是。”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叫人去替你办退学手续,让你们换个城市居住,然后去医院做个DNA比对。”
岳迟锦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几乎是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可是,父亲,明明我才姓……!”
“我说了,”他这次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甚至透露出些许厌恶,“我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孩子。”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语气都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那样轻易地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梧桐叶偷偷地落在他的脚下,沙沙地随着风声剐蹭,雨终于有了些许存在感了。
躲在一旁偷看的周时允心神震荡,这才想起来原本岳承泽杀伐决断的样子,只是在自己面前,才会百般迁就,万分眷恋,流露出最柔软的爱意。
也只有在他面前,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无限缱绻的吻,专注自己的眼神,原来随着这份背德的可怖深渊到来的,还有很多很多他原本忽略的,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彼此的爱可以震耳欲聋地将周围的一切都屏蔽,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只能听到彼此两个人之间的声音,连同争吵。
“父,父亲,我……”
他这是要剥夺他的姓氏,把他彻底赶出邯城。
岳迟锦的脸彻底苍白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树荫旁走来了几个人。
“岳总。”
是陈助理带着几个人来了。
看来是岳承泽叫来的。
周时允突然发现自己藏不住了,侧过头与陈助理对视一眼,对方回了自己一个微笑,示意稍安勿躁,“小少爷,您在这里稍等,岳总待会就过来。”
“噢……”
周时允拿伞的手有些发麻,可能是过度紧张,他的心脏从刚刚就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无法言说的喜悦煎熬成蜜糖,咕噜咕噜地冒泡,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意识到,原来岳承泽真的特别爱自己。
一直都很爱自己。
有时候医治分歧这种毛病其实很简单很简单,两个人在密闭的空间里说再多,都不如在外界一个真实的刺激来得更加诚实可信,只是很多时候,命运捉摸不透,人们又往往吝啬给予对方这种机会。
比起害怕受伤,有时候更害怕失去,所以听见,和不听见,其实和赌博的概率雷同,很少有人肯压下自己全部的筹码,只为了赌一个看不到的可能。
有时候比起不知情时候的惴惴不安,真相大白时的后悔才显得更加痛彻心扉。
陈助理把岳迟锦带走了,动作不算很客气,周时允木讷地站在原地,头一次这么乖巧地等着岳承泽转过头来发现他,甚至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恰巧这时,风正起了,岳承泽皱着眉,心情不是很好,甫一转身,居然看见一个身影乖乖地站在树下,他心下有了猜测,连忙上前,就看见周时允乖乖地低着头,也不说话。
“听了多久?”他笑了,控制不住将他揽入怀中的冲动,“嗯?宝宝?”
“没,没多久……”周时允偏开头去,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似的,“你别贴那么近……”
“好,”岳承泽说是这么说,只又去摸他的手,还握着伞的手露在外面,被风吹得有些冰凉,他语气也急促起来,“怎么不戴手套?”
“手这么冰,冻感冒了怎么办?爸爸给你暖暖好不好……别动,听话。”
说着,没顾他的反对,就将大手拢在了他的手上,紧贴着输送着暖意,将他冰凉的小手捂了一会儿后,才将他的伞都拿到自己手中,没打开,只另外又将他的另一只手,牵着放入自己的口袋里。
雨应景地淅淅沥沥了起来,那旋转的剔透经过叶片,打在伞面上,响声有些大,整个雨伞却是彻底向一个人倾斜的,以至于另一个人都湿了肩。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前走着,像是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时光。
快走到校门口了,一路上,周时允都在装作不经意地,偷偷拿余光打量着父亲,这伞斜得太过分了,他看着看着,脸又烧起来,半天后,才不好意思地拽了拽岳承泽的衣角。
“嗯?怎么了宝宝?”
“……你的伞。”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去推他那只拿着伞的大手,将它往父亲的方向挪。
“……”岳承泽听清楚后,满眼都是笑意,像是刚刚的情绪都被他一扫而空,实在是太可爱了,不管做什么,哪怕这么别扭也可爱,又忍不住扣住他的后脑,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
一个充满珍视的,如同王冠般的吻。
“……”周时允彻底被这人弄得说不出话了,连反应都做不出来,往前半个月的拉扯都像是一朝烟消云散,他的脑海中从未那么清晰地镌刻着一个真理。
岳承泽真的很爱很爱他。
只是这份爱来得太过凑巧,命运像是给周时允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拿走了他曾经全部的宝藏,又揉把揉把,拉拉扯扯,重新给他拼好了一顶王子的冠冕。
金灿灿的,镶嵌着最完整的珠宝,用爱意淬就的冠冕。
第24章二十四章肆放小
雨下得越发大起来。
等到梧桐被吹得凄惨,秋雨的冷意沾染了衣襟,他们已然上车了。
司机识趣地升起了挡板,周时允莫名有些紧张,呼气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几乎是有些刻意地偏开脑袋,与岳承泽挪开了点距离,只是后座就那么大,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再宽阔的地方都有角落,何况他根本不舍得离他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