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像钥匙般转动了记忆的锁孔。姜云棠眼前突然闪过黑白琴键的画面,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弹动两下,是肖邦《雨滴前奏曲》的起手式。

"看来肌肉记忆还在。"沈墨轻笑,突然握住她微颤的手指,"医生说多接触熟悉的事物有助于恢复。明天我让人把钢琴运来。"

姜云棠触电般抽回手。

相册翻到下一页,医学院毕业照上的"白梵希"穿着学位服,胸前别着M国顶尖医学院的徽章。

她死死盯着照片,某种违和感挥之不去。

照片里她捧着神经解剖学教材,可当她尝试回忆课本内容时,浮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药物分子式。

"我研究的……是什么方向?"

"脑神经再生领域。"沈墨合上相册,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闪,"你在莱茵生物有个独立实验室。"他忽然压低声音,"上周你刚取得突破性进展,所以才答应出来散心。"

护士推着轮椅拐进诊疗室。

当沈墨被拦在门外时,姜云棠竟松了口气。

老医生检查她后脑伤口时,她鬼使神差地问:"医生,失忆症患者会对亲密的人产生本能排斥吗?"

银发老人动作一顿,听诊器垂在胸前微微晃动,"理论上,肌肉记忆比情景记忆更顽固。如果身体抗拒某个人的触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门外,"那通常说明潜意识在报警。"

“不过,也可能会有意外,譬如两人之间产生了矛盾。病人极力想忘掉有关那个人的记忆。”

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墨举着手机快步进来:"梵希,研究所刚发来你最新论文的校样稿。"

姜云棠抬眼望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确实署着她的名字,可当她看到"端粒酶抑制剂"这个术语时,后脑突然传来尖锐疼痛不对,她研究的应该是靶向药物载体!

"头疼了?"沈墨立刻按铃叫护士,"别勉强,我们明天再想……"

"我想看实验室照片。"姜云棠攥紧轮椅扶手,指甲几乎掐进皮质表层。沈墨划动相册,展示着满是精密仪器的实验室,可当她注意到某个培养箱型号时,某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那根本不是莱茵生物的logo!

注射器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当镇静剂推入静脉时,姜云棠恍惚听见沈墨在打电话:"对,专机安排在下周三……不,她情况很稳定……"

黑暗降临前,她无名指上的戒痕突然灼烧般疼痛。混沌中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穿过记忆的迷雾,带着阳光的温度。

"姜云棠,醒醒……"

可梦醒之后,她脑海中却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影像,怎么也想不起来里面的内容了。

下午,沈墨突然献宝一样的跑来,“梵希,我带来了你最爱的钢琴,快来看看。”

他推着姜云棠来到了大厅。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黑白琴键上镀了一层流动的金。姜云棠坐在钢琴前,指尖悬在空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试试看?"沈墨站在她身后,声音温柔得近乎蛊惑,"弹你你最喜欢的曲子。"

姜云棠的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的身体似乎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第656章 天亮前,带她回家

手指像是有自己的记忆,流畅地滑过琴键,很快,一段忧伤而优美的旋律从姜云棠的指尖流淌而出。

肖邦的《夜曲》。

护士们停下手中的工作,驻足聆听。

琴声如月光倾泻,带着某种深藏的哀愁,连窗外的白孔雀都安静下来,歪着头望向大厅。

沈墨站在一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深情,仿佛在欣赏一幅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的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涌。

姜云棠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旋律中。琴声越弹越急,指法越来越娴熟,仿佛这双手曾无数次重复过这段乐章。

可就在即将进入高潮时,她的指尖突然一颤。

不对。

这曲子不该是这样结束的。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有人曾站在她身后,宽厚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和她一起弹完最后几个音符。

那人的温度,那人的气息,甚至那人在她耳边低笑的声音……

琴声戛然而止。

姜云棠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指尖还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发抖。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不再属于自己。

"怎么了?"沈墨快步上前,关切地扶住她的肩膀,"是不是累了?"

姜云棠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触碰,喉咙发紧,"我……刚才弹的是什么?"

沈墨微微一笑:"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你以前经常弹给我听。"

可姜云棠却死死盯着琴键,心跳如雷。

她刚才弹的明明是《G小调夜奏曲》。

……

军用直升机在兰苍河上空盘旋,探照灯将湍急的河面照得雪亮。

顾夜霆站在岸边,军装外套被夜露浸透,指间的烟蒂早已燃尽,他却浑然不觉。

河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