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少爷憋着难受,才让你出出气。”
沈昱川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点嫌弃:“父亲还说我折辱你,我就该跟他说,你就好这一口。”
陆承玦低低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不是真的好这一口,他只是单纯喜欢看沈昱川嚣张跋扈的模样,觉得这人天生该是这样的:张扬耀眼、自信高傲,偏偏勾得他心甘情愿沉沦。况且,沈昱川的手劲儿不算重,真打下来的时候也没多疼,甚至……有些上瘾。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看着沈昱川这样嚣张下去,也愿意让他对自己嚣张。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直至陆承玦不得不离开。这个时辰正是侯府侍卫轮值交接的空档,他得趁机溜出去。
临走前,沈昱川忽然喊了一声:“阿玦。”
陆承玦回头,下一瞬,衣襟被人拽住,整个人被拉得向前倾去。沈昱川咬了咬他的嘴唇,轻轻磨了两下,沉默片刻才开口:“……平安回来。”
陆承玦唇角微弯,声音低柔坚定:“一定。”
话音落下,他翻身出窗,身影很快隐入夜色之中。
*
隔日。
沈昱川难得起了个大早,虽然身体上仍带着几分疲惫,还是拉着长武骑上马,出了城门。吉祥本想奉沈伯山之命跟着,却因不会骑马,只能作罢。
今日大晴,日头出来得早了些,淡淡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官道上,给寒意沉沉的冬日添了几分微弱的暖意。
驿站二楼,临窗处。
沈昱川倚着窗沿,一手撑着侧脸,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方的官道。
城门早已开启,陆家军整装待发,马蹄踏在道上,铠甲映着晨光,泛起冷冽的金属光泽。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行,远处,陆承玦骑在马上,身姿笔挺,黑色披风在风中微微扬起。
沈昱川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再远一些,另一支队伍缓缓行进。那是一列被押送充军的囚犯,皆戴着沉重的枷锁,铁链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军士押着他们前行。
沈昱川扫了一眼,并未在意。
此时的陆承玦骑在马背上,仿佛有所察觉,侧头朝驿站的方向望了一眼。
按理说,这个距离下陆承玦未必能看得清他。但沈昱川还是端起茶杯,隔着人群,遥遥地向陆承玦举了举。
陆承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顿片刻,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未作停留,策马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旌旗翻飞,马蹄扬尘,整支军队渐行渐远。
沈昱川站在原地,手指沿着茶杯口慢慢摩挲着,他本想来看一眼就走,最终却仍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许久,直到旌旗隐入晨雾,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
*
刑部,清晨。
沈昱川刚踏入刑部衙门,正要往办公的地方去,便在走廊迎面撞上了沈昱景。
沈昱景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带着几分探究:“一大早出门,却这时候才来,是去哪儿了?”
“……去八珍堂吃了个早膳。”
沈昱景挑眉:“家里的膳食不合你胃口了吗?”
沈昱川不愿让话题绕在自己身上,随口岔开:“大哥,我刚刚看到军士押送被充军的囚犯,似乎是前往北境,你可知他们是犯了什么事?”
沈昱景沉思片刻,道:“大多是些重罪犯,都是你来刑部之前的案子。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其中应该有一个尹三桂。”
沈昱川微微一顿,随即“啊”了一声,像是刚想起这个人。
尹三桂,那个科举舞弊案最大的受益者。当初靠着谢天石的暗中扶持考上探花,又娶了谢天石的嫡女。只是这场看似风光的联姻最后收场仓促,尹三桂在案发后先是自动请罪,再主动休妻,最终被流放充军。
整件事若仅仅是科举舞弊,倒也罢了,可谢天石为何要扶持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如今他被发配北境,恰好落在陆承玦驻守的地界……这巧合,未免太过耐人寻味。
思绪翻涌间,沈昱景的声音打断了他:“你如何看到充军的队伍?你去城外送陆世子了?”
沈昱川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沈昱景皱眉,语气略沉:“我之前劝你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沈昱川懒懒地靠在廊柱上,神色自若:“大哥,我今早出门,吉祥是知道的。他知道了,便是父亲知道了,你也知道了。可你们还是让我出了门,不是吗?”
他顿了顿,认真了几分,低声道:“我还没想好以后和阿玦会如何,总之,我不会辱没沈家,也不会负了阿玦……你让我先想想。”
沈昱景盯着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表态。
*
*
时光荏苒,冬至一过,转眼便是小寒、大寒。陆承玦已经离开一个月有余。
白雪皑皑,寒风裹挟碎雪敲打着窗棂,透骨的冷意蔓延至屋内,冻得沈昱川连门都不愿踏出半步。他裹紧身上的狐裘大氅,半倚在暖阁软榻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望着窗外出神。
他不禁想,京城冷成这般模样,北境岂不早已冰封千里?天寒地冻、苦寒难耐,他竟要为了陆承玦,去刑部争那巡视北境的苦差事?与一众军士风餐露宿,受尽风霜之苦。
他莫不是疯了。
虽说先前与大哥说过他要再思量如何处置他与陆承玦之事,可这一番思索下来,终究还是理不出个妥帖的章法。
旁人会如何看待此事?
即便安国公一家默许,可单是陆承玦不成亲这一点便足以惹来非议。安国公府世代军门,向来讲究传承,若世子迟迟不婚,旁人定然要生疑。不论安国公府如何态度坚决,外人的口舌从未有过消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