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涉事家仆被押入牢狱,准备逼供审讯,然而当夜便接连暴毙,再无可查之人。
案子至此彻底断了线索,安国公府再无陆承玦的消息。一直到现今,于几个月前在逸贤王的寿宴上寻回。可这案子拖了十几年,当初的绑匪如今恐怕不是死了,就是早已洗白了身份,想再查出什么也是难如登天。
沈昱川合上案卷,眉宇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这场绑架案,显然是里应外合筹谋多时,不仅选在庙会人潮拥挤之时,连替身孩童都事先准备妥当,甚至衣物都与陆承玦一模一样,可见对方对公府的情况掌握得极为透彻。
他又想起那日陆承玦在城外的小屋中,曾言对那里有些印象。若真是如此,那屋子极可能曾是他被囚禁的地方,兴许能再挖出些许蛛丝马迹。
思及此处,他带上长武和吉祥,乘马车径直前往林中小屋。
马车刚刚停下,他便察觉不对院外,竟站着几名安国公府的侍卫,显然早已奉命驻守。
沈昱川心中微微一动,朝着守门侍卫微微颔首,表明身份后径直迈步走入院内。
刚一踏入,院中便传来低声交谈,似是有侍卫正向自家主子禀报什么。透过稀疏的树影,他模模糊糊地瞥见一道人影背对着自己,被挡在一棵树旁,身姿挺拔修长,听到脚步声,那人微微侧头,正要转过身来。
沈昱川心下一喜,步伐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可当他看清那人的脸,脸上的笑容瞬间滑落,换上一副客套而冷漠的神色,语气平淡:“陆大公子。”
对面站着的,并非陆承玦,而是陆承溪。
“沈小少爷。”陆承溪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语调里带着几分揶揄,“瞧你这脸色,见着我就这么失望?”裙⒐52⒗028⒊
沈昱川收起眼底的不耐,语气冷淡:“一般。”
他对陆承溪确实没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这位安国公府的大公子算计过于明显他家阿玦还未及冠,府里的人却已经盘算着他百年之后的家产归属,心思太过昭然若揭。
沈昱景不喜欢他和陆承玦在一起,是因为这个做兄长的真心觉得不妥,至少还能看出是为他好;可陆承溪呢?一副示好撮合的模样,不知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偏偏沈昱川又不能拒绝,毕竟他确实需要对方帮助才能见到陆承玦。从小到大都是他算计别人,如今反被人拿捏住,心里自然不痛快。
他敛了敛神色,懒洋洋地问:“陆承玦伤势如何?”
“恢复得不错。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本来他都想出门走走,是母亲让他多休养几日,才被拦在府中。”
沈昱川闻言,微微点头,脸色才缓和了一点。然而下一刻,陆承溪话锋一转:“对了,沈小少爷,最近若是无事,你还是别来公府了。”
沈昱川眉梢微挑,警觉地盯着他:“为何?”
陆承溪没有立刻回答,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侍卫退下,随后才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我夫人说的……母亲本来前阵子还兴致勃勃地和她聊陆承玦的亲事,什么赏梅宴、拜访贵女,帖子都收了不少,可这几日忽然就改了性子,不仅谢绝了所有邀约,还去了寺里上香念经。”
“你什么意思?”
陆承溪眨了眨眼:“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提醒你一声。”
“是吗?”
沈昱川漫不经心地应道,心里却已泛起些许波澜。梁无思的变化,的确值得在意。那日见过陆承玦后,恰好在府中撞见梁无思,虽然对方并未多言,可如今想来,或许那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毕竟,他伪装成侍卫去安国公府,怎么看都不太寻常。
然而,眼下他不想在陆承溪面前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岔开话题:“所以,陆大公子今日来此,发现了什么线索?”
陆承溪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岔开话题心知肚明,也不点破,随口道:“屋内留有承玦当年的刻痕。他说,每过一夜,就在墙上刻一道……算下来,他当时被囚禁了整整三周。”
沈昱川微微蹙眉。
“屋里还留了一些物品。”陆承溪继续道,“显然,当初承玦逃走后,绑匪十分慌乱,甚至来不及收拾东西,直接撤离。这么多年过去,竟也一直没人回来。”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四周的树林,目光若有所思:“沈小少爷觉得……这地方,离城里怎么说也有一段距离,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要分辨方向独自逃脱,怕是不容易吧。他当年是如何跑出去的?又是如何在城里,遇到沈小少爷的?”
沈昱川微微一怔,随即沉思片刻,缓缓道:“这么说的话,阿玦曾说,他在松林里被石头绊倒过。”
“除此之外,他还记得什么吗?”
“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陆承溪轻笑一声,语调意味深长:“你觉得,承玦真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说……有人刻意放他离开?巧的是,他逃出来后,一脚踏进京城,就偏偏遇上了沈小少爷你。”
沈昱川嗤笑一声,眼神微凉:“陆大公子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我侯府既为祸首,又做恩人?”
陆承溪耸了耸肩,笑意未变:“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这事,细想之下,未免耐人寻味。沈小少爷当年也是个稚子,未必知道真相。”
“我父亲是何等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刚正不阿,行事光明磊落,绝非某些人一般,惯会以己度人。”
话音一落,沈昱川就拂袖而去,半点不愿多留。
陆承溪站在原地,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目光深沉。
四五、伶牙俐齿
沈昱川虽然当面痛斥了陆承溪,离开后心里却未能释然。他快步走着,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时候的事他当初究竟是为何会去集市?为何会走到那个地方?又如何救下陆承玦?
脑海中的回忆一帧帧闪过,他努力梳理,最终得出结论救下陆承玦,应该只是个巧合。
他当时不过是随意在街上闲逛,走到哪算哪。事情的发生,纯粹是他一时兴起,随心而为,若说有什么幕后之人算计着他去救陆承玦,那未免太过牵强。
然而,逸贤王寿宴上的事,就未必是巧合了。
他想起,那日刺客的目标理应是逸贤王,偏偏在混乱之中,匕首却直冲他而来。打斗期间,刺客一刀划伤了陆承玦,伤势不重,可恰巧就划开了衣裳,露出了陆承玦腰间的胎记更巧的是,安国公陆德忠就坐在对面那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一般情况下,他虽然身为永安侯嫡子,却并非世子,若随父亲出席宴会,他的座位都该在第二排。然而那日,他恰好坐在了第一排因为他的大哥沈昱景被靖安王叫去办事,缺席了寿宴。
种种细节串联起来,令他心头泛起一丝凉意。
到底是刺客行刺时巧合地伤了陆承玦,还是有人刻意引导让陆承玦在那个场合暴露身份?
沈昱川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桌旁,指节轻叩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