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疏星自然有说不尽的话要写成信,她往崔州写信寄物很?勤便,信使都?知道卫家有位千金,是大主顾,怠慢不得。

“还有,圆圆……”贺玉舟凤眸低垂,睫羽颤如蝶翼,轻盈地?翕动着,忽的,他扬起眸来,坚定而温和,“圆圆,我会想你。”

卫疏星的心被揉了一下,分居之前?,她常问贺玉舟:“夫君,你今日去了枢鉴司会想我吗?”

今日听?到他主动说“我会想你”,卫疏星却不像从?前?欢喜了。

她和贺玉舟,一个?爱说“从?前?”,一个?爱说“以后”,永远说不到一处去。

第32章 一夕千念(6) 那个人似乎还想和她一……

从崔州到裕京, 若行水路,需十余日。怀州离崔州不远,贺玉舟若是骑马, 不到十日便能至。

“可是你的伤……”卫疏星还记着?他腰腹上蜈蚣似的缝针痕迹,太可怖了,一针针扎下去, 该有多疼, “骑马颠簸, 你受得住吗?陛下怎不派别人去?”

贺玉舟心一热, 禁不住笑了:“君命如此。你不要怕,都二?十多日了,我用了些好药, 伤口基本痊愈, 不打紧的。”

“谁怕了?”卫疏星的眼帘翻了翻,出了一口不易发觉的气,“你要去多久呢?”

“说不准,何时查清了案子就何时回?来。你决定好了吗, 可有想要托我捎去崔州的东西?明日我便要启程。”

“我想写信,还要送点小东西!”卫疏星寄回?家乡的信没停过,而今既有人愿意为她多寄出一份思?念,她何乐而不为, “我立刻去准备, 你能不能等等我?”

“当然好。”贺玉舟愿意为她等, 多久都没关系。

却不想女郎提裙便往她的卧房,过了好几次眨眼的功夫,她才回?首笑道:“你等我啊哥哥,我很快就回?来, 我写字可快了!”

贺玉舟一怔,眼见着?她的裙摆消失在视线里,心尖漫起无?尽的失落。

她就把?他孤零零晾在这里,不管了吗?就像他繁忙的时候顾不上妻子那样,一报还一报?

……没关系,他哄着?自己,她很快便能回?来,毕竟她的字写得又快又好,用不了多久,便会再看见他的容颜了吧。

贺玉舟垂眸抿了一口茶,苦得钻心。

“哎呀差点把?你忘了,你也跟我一起去!”

忽然清脆的一声唤,那女郎竟小跑着?折返回?来,将贺玉舟的手腕掐进掌心:

“我还想托你捎些小物件,你随我来吧哥哥,你看看方不方便带上。”

她的掌心很凉,贺玉舟不禁蹙了下眉,不知她肾气虚的毛病是否没有好全:“圆圆,你……”

卫疏星骤然意识到什么,从这亲密牵手的举动里清醒了,遂一缩胳膊,从男人身?边弹开。

整个正月,裕京都会热热闹闹,此处甚至能隐约听见街市上的锣鼓声。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卫疏星已不把?他当成丈夫,却输给了习惯,本能地?以为永远自己都能牵他的手。

她又退了半步,低声解释:“我们还是不要牵手了吧。”

牵手太亲密了,她却想和贺玉舟切断最亲密的夫妻关系。

贺玉舟没有多说什么,只觉得茶水的苦涩仍在延续,越演越烈,将他整个人都淹进苦海深处,缠了他的手脚,不准挣脱。

回?了卧房,卫疏星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什么首饰、金银玉器、器具摆件,都在她择选的行列里。

曾在崔州时,她不常出门交友,平日只和家里的丫鬟们玩,故而在千金小姐间,她的朋友寥寥无?几。

而这本就稀少的友人们,也因她嫁到相隔千里的裕京来,少了许多联系。

看她一样样地?翻找东西,又一样样地?比较哪样更精致,更蕴含情?谊,神情?无?比的专注,贺玉舟心里的苦味竟淡了下去。

眼一瞥,目光落在女郎摆着?盆栽的窗台上,啊,那是……

贺玉舟走过去,捧起除夕夜他送出去的瓷娃娃。

圆圆的腮帮子,大红脸蛋,他回?头瞧了瞧卫疏星,一比对,忍俊不禁,确实真有一二?分相似。

她将瓷娃娃好好地?收着?,摆在显眼的地?方,这就是喜欢,就是重视。

有一份心意被看见,贺玉舟哑然失笑,眉目里盈出一泓温柔。

可他的宽慰持续了不到一息,便犹如遭了盆冷水似的,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心意被看见,固然值得满足,那么,它被忽视看轻的时候呢?

贺玉舟坐立不安,卫疏星喜欢他的那些时日,必然不是每一份“喜欢t?”都被他发觉了。

她为此受过的委屈,必然比他看见的要多,那是比整罐茶叶泡出的水更苦的东西,能折磨得人心肺干枯。

贺玉舟蹲到大箱子前,特意压低膝盖,想与她平视。

奈何身?高不许,他便搬了一把?小板凳过来,叫卫疏星坐在上头,自己依旧蹲着?。

他终于可以仰视她:“圆圆,我会改,我会做得更好。”

卫疏星不笨,明白他的意思?,她也将嗓音放得很柔和,不以为意道:

“贺玉舟,你不用改。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也很好,我们都不用改。”

改已经没有那种必要。

卫疏星决心坚定,不再渴求他待自己有多么体贴温柔,她只想选一个合适的时机,与他和离。

贺玉舟怔了怔神:“我说的不是场面话。或许你会需要一些时日,才会发觉我有什么变化……圆圆,我能改的,你相信我。”

“我哭了那么多次,你都没说要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