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啊,那里的雪可没这里的好看。”她回头看了眼沈婉的住处,低头对纳古忆道:“以往住在京中,姨母从未见过小镇中的雪,原来镇子里落了雪这样美,泗水镇的雪,是姨母见过最好看的雪。”
“姨母喜欢的话,就不要走了,以后也一直住在这里吧。”纳古忆仰着脸看她,说着话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沈泠见他可爱的紧,就要上手去捏他的小脸蛋,却见他忽的不笑了,看着她身后道:“温行哥哥,你怎么了?”
沈泠扭头看,他将伞往她这边斜,挤出一丝笑,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披在她身上,“殿下,你的衣领上落了雪,小心着凉。”
“姨母,他怎么笑的像哭一样。”纳古忆扽了扽她的衣袖,小声道。
沈泠心中咯噔,怎将温行忘了,她此生第一次见温行,便是在这样的大雪天,在那个四面漏风的荒庙里,她给他披上斗篷,她轻轻咬了下舌尖,今日高兴过头了,怎么就将这茬给忘了,他把她当成阿姐,她却不记得他们的初见,他会伤心的吧。
“阿行……”
“我没事的,殿下。”他眼中没有笑意,只僵硬地勾着唇角,笑的苦涩。
他果然还是伤心了,沈泠心里莫名地也跟着有些难受,“阿行,我是因为刚找到阿姐,太高兴了,我当然记得五年前那场雪。”
“殿下为何要同我解释这些?”他看着她的眼。
沈泠噎住,是啊,其实她也没有必要同他解释的,为什么看到他伤心,她也会觉得有些刺痛呢?人非草木,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做不到如一开始那般只把他当成复仇利刃。她还是更喜欢看他笑,喜欢他开心一些。
“我不喜欢你难过。”
温行睫毛颤了颤,声音飘若游丝,“那殿下喜欢什么?”
“喜欢你开心一些。”
温行愣愣地看着她,旋即笑了, “好,殿下喜欢就好。”
沈泠说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转身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正撞见他在笑。
“阿行,你……”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殿下想问什么?”他收了笑,有些紧张地看她。
她围着他转了一圈,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你方才是假装难过吧,在耍我对不对?我看见你偷笑了!”
“殿下,我真的没有,我怎么敢耍你,我方才就是觉得殿下……”
“觉得我什么?”
他移开眼睛瞧着旁边隆起的雪坡,声音小的像在嗓子眼里说话,“觉得殿下很可爱。”
觉的她可爱?这是什么形容,夸她貌美的人倒是不少,头一回听到有人说她可爱。
她看着他,他只觉如芒在背,正手脚无措,听到了一声天籁之音。
“姨母你们在说什么呀?你忘了给我遮伞了,忆儿身上落了好多雪。”
温行如蒙大赦,忙弯腰去拍纳古忆身上的雪,“殿下,我来给他遮伞吧。”
沈泠也弯腰道:“忆儿,你温行哥哥方才在耍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小孩子不许学。”说罢,自己撑着伞就往前走。
“哥哥,你怎么可以耍长辈?夫子说小辈要孝敬长辈,要尊老。”
温行给他拍雪的手顿住,他突然不想给他遮雪了,就让他淋着吧,反正他嘴里说出的话跟这雪一样冷。
三人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外头没见着什么人,房屋矮矮的,一眼望去能瞧见很远的地方,不像京都那般处处高墙。雪簌簌往下落,人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她有些明白了阿姐口中的平凡闲散,这样的日子是挺好的,珍视的人在身边,若无事挂心头,能随心而活,当真是极好的。
她停住步子,远远地瞧那座矮屋,阿姐现在应该是在灶房忙活吧,或是在洗菜或是在淘米,纳古勒烧灶,她看着出纳古勒对阿姐是极好的,如今的阿姐有了自己的小家,她是幸福的。
就让阿姐一直这样下去吧,她们的仇她一个人来报就足以,父皇的江山也由她来守着好了。
她守着这天下,便无人敢再欺她的阿姐。
她低头看着温行伞下的小团子,“咱们回去吧,去看看你阿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泠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快进来,饭菜都要凉了。”沈婉一边帮她拍雪一边拉着她往饭桌那里去。
“哇,阿娘做了梅子糕,阿娘做的梅子糕最好吃了。”纳古忆不顾肩头的雪就往屋里跑,从碟子里拿了一块自己没吃,先递给了沈泠,“姨母快尝尝。”
沈泠接过咬了一口,鼻头酸涩,这味道她许久都不曾尝过了。小时候在宫里,父皇忙于朝政常常来不及用早膳,事急时来送饭的人通常还会被斥一顿,父皇的脾气其实算不上好,但无论再忙,只要母后送去了糕点他都会吃上两块。
母后怕他饿着,每次他不用早膳都亲手做了糕点送去,她与阿姐那时都跟在母后身边,见者有份,母后的糕点她没少吃。
后来,只剩她一人的时候,她也曾学者母后的样子去做糕点,可无论她做什么都做不出母后的味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难吃了,只有池子里的鲤鱼捧场。
不对,还有温行,但……他吃她的糕点差点被毒死……
“嗯,好吃,阿姐做的糕点同母后的一样好吃。”说着,她伸手又拿了一块儿递给温行,“阿行也尝尝,你不是最爱吃这些了吗?”
“温行也爱吃吗?下回我再多做些。”沈婉笑着叫大家坐下用饭。
沈泠挨着她坐下,“阿姐你不知道,他是最爱吃这些甜的了,先前在京都我做的糕点,府里的人都说难吃,只有他爱吃。”
她将手里的糕点都送进口中,却瞧见沈婉看着她摇头,而后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温行也埋着头用饭。 ?
她说错什么了吗?
“泠儿,用完饭你来我房中,我有话同你说。”沈婉又拿了一块儿糕递到她手里,笑着道。
这一顿饭桌上的人心思各异,只有粟玉与纳古忆是真的实实在在的吃,各自添了两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