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硬着头皮将自己说成一个只图口舌之乐的人,这话实在是牵强,不过她顾不得其他了,由着沈俪怎么想吧。
反正她是再说不出将他随意送人的话。
沈俪的视线流转在他二人之间,旋即对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姑母府中的公子确实貌美。”
…
…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此刻解释反倒是像遮掩一样,况且方才情急之下她说的因为温行烧得一手好饭那个借口,确实经不起推敲,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俪看她沉默也没再说别的,挑了挑眉往自己营帐那边去。
沈俪走远了,她依旧站在原处,没有往前走,也没有转身,沈泠抿了抿唇,觉得莫名有些尴尬。
她名声差些无所谓,自从她看清东武帝对沈栋的重视之后,就决定退去幕后,坐山观虎斗,此事传出她也不过是个染指自己府中谋士的浪荡公主罢了,这样的名声还有助于她藏拙,只要她不亲自承认,那这一切也只能算作是谣言,是她的风流佳话。温行照样可以入仕助她。
只是,此时同时有损温行的名声,且他还有个心仪的姑娘,也不知他会不会介意。
她斟酌再三,觉得还是跟他说清楚比较好,“阿行,方才我……”
“殿下的营帐在哪处?奔波一路殿下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阿行也有些累,可以去殿下帐中歇歇脚吗?”
他的声音紧接着她的响起,脸上是毫不介怀地笑,根本没把方才沈俪的话当回事。
她舒出一口气,是她多虑了吧?
“自然可以,阿行可是此次射猎的功臣。”说罢往营帐那边去。
温行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金山,沈栋射猎的那片林中。
“恭喜殿下,殿下得了这头筹便有了还朝的筹码。”杨端看着那三头老虎道。
沈栋抚着最大的那头老虎没有说话,得了这次秋猎的头筹只是他还朝的第一步,还朝能否成功还要看他接下来的动作,以及,父皇对他的耐心。
如今也算是老天助他,东昭南部连日来大旱,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一路涌入京都。这事是他还朝的第二步。
若想让父皇名正言顺地解了他的禁足,他就必须将功补过,白洪山之事父皇觉得他有害朝纲恼了他,那此次他就安抚流民,最好能染上个什么疫病,也好叫父皇看看他的诚意。
这些思路近日已在他脑海里捋了无数遍,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表哥,你先回营地,咱们二人不好一同回去,免得教人猜疑。”他转身对杨端道。
“另外,你让舅舅修一封家书给母后,探探父皇的口风。”
“是,殿下放心,我即刻去办。”
杨端走后沈栋又等了两个时辰才往营地处走,他猎的这些猎物自然是要多花些时间的,回去的早了难免引人起疑。
绛红色的旗帜在营地上空卷着林间的秋风炸响,山头的斜阳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将场上诸位的心思照的无处遁形,尤其是沈俪那几乎要阴沉出水的脸色。
秋猎以酉时三刻的钟声为准,钟声响,秋猎止。没有在结束前赶回来的,无论是官家子女还是皇子公主皆不允参加围猎的评选。
现在离酉时三刻仅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参加围猎的各队人马皆已归来,只有沈栋还没有回来,若就此刻场上的猎物来看,沈俪当属第一,她猎得了一只成年公虎。去年的魁首杨端只猎得两只赤狐和一只棕黄色带白色斑点的梅花鹿,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东武帝坐在帐前眺望山林间的方向,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迟迟不肯宣判结果。
直到林间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紧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一匹褐色的马从林间穿梭而来,沈栋挥舞着马鞭,马蹄几乎跑出了残影。
此刻场上太静,马儿的嘶鸣声显得尤其突兀,引得众人扭头去看,沈栋勒了马绳,快速翻身下马,跑向营地。
在他将将踏上旗帜围绕的那块土地之时,酉时三刻的钟声敲响。
沈泠转动着手中的茶盏,看着正在向东武帝叩拜的沈栋,他倒是会做戏,时间掐得这样精准,也不算太蠢。
“儿臣叩见父皇,儿臣狩猎误入山林深处,猎物太重拖缓了回程,请父皇恕罪。”他单膝跪在地上,脸上还弄出来两道爪痕,一路吹着风回来,那两道血痕都有些干枯。
“无妨,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不曾误了时辰,脸上是怎么回事?”东武帝挥手让他起来。
他是一匹马回来的,东武帝半句没问猎物的事,只关心他脸上的伤。他心中多了几分把握,“多谢父皇关切,儿臣脸上的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
东武帝没问,自有别的人问,沈俪装模作样地关心的沈栋脸上的抓痕后,直击要害,“皇兄随说是及时回来了,可皇兄的猎物至今也不见踪影,这……”
此言一出,场上更是鸦雀无声,东武帝也沉着脸没说话。然而有些纷乱的马蹄声再次打破了宁静。
沈栋方才出林子的方向又跑出两匹黑马,两个随猎各骑一匹,马背上都驼着猎物,跑的很慢。
待那两匹马到了跟前,众人看清了那马背上驮着的东西,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议论声四下纷起。
沈栋猎回三只虎,这事东昭国开国秋猎以来,单人猎到的数量最多的虎,更勿说这虎的体型如此巨大,他们也只是耳闻,从未见过。
沈栋再次单膝跪下,目光殷切地望向东武帝,“父皇,母妃总说您冬日里腿疾犯的厉害,儿臣便想着为父皇去猎了虎,虎皮用来做大氅,就去了太金山后头的老林,可猎了一只后,又觉得若是再猎两只便能给父皇做床褥子,这样今年入了冬,父皇的腿疾也不至于那么难捱。”
说着说着他垂下了头,“这才回了晚了些,皇妹方才说的也不无道理,若不能参与评选也无妨,儿臣只愿父皇龙体康健,别无他求。”
说罢,他的头深深扣在地上,场上的百官皆是感叹不已,说大皇子是个孝子,为了陛下的龙体竟然连狩猎的时间都忘了。
东武帝起身快步走下台阶,握着沈栋的胳膊将他扶起,“我儿有心了,谁说你不能参加评选?你踏入场中后钟声才响,自然是做数的。”
东武帝示意沈栋入座,转身上了高台,站定,无视沈俪的怨愤,宣布道:“此刻秋猎,皇子沈栋猎得白额吊睛虎三头,获此次魁首。”
场下恭贺声四起,东武帝从新在金幔前坐下,“栋儿,既是魁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东武帝就差明说可以解了沈栋的禁足了,此刻只要沈栋开口,东武帝必定是答应他的。
沈栋从座上站起身,拱手道:“父皇,儿臣罪孽深重,本不敢求父皇的赏赐,可儿臣听说南方大旱,流民失所,如今已有大量流民涌入京中,儿臣可否求父皇宽限些时日,儿臣不愿看父皇为国事烦忧,更不愿见百姓流离,能否允儿臣赈灾,以慰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