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靖霄的琴艺确实了得,《凤求凰》在她的指间流淌,时而激昂,时而柔美,时而哀婉。
更重要的是,她边弹边唱,声音空灵动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这首曲子本就是司马相如为卓文君所作,楼靖霄唱出来,配上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无不让人动容。
她意图也十分明显。
太后满意地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待霄儿表演完毕,她就会再提立后之事。
突然“啪”的一声,琴弦断了,打在楼靖霄的脸上,娇俏的脸蛋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她惊呼一声,古琴摔在地上,曲子也中断了,脸上还狼狈地流着血。精心设计的惊艳亮相,竟以如此难堪的方式收场!
太后的脸色沉下去,到了嘴边的立后之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后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怎么回事?!琴弦怎会无故断裂?伤及宸妃玉容,岂是小事?”
李德顺连忙上前,仔细检查摔在地上的古琴。
片刻后,他脸色凝重地回禀:“启禀太后娘娘,这琴弦确实被人动了手脚!这琴弦截面并非自然拉伸断裂的毛糙状,而是异常平整光滑。”
“给哀家彻查!这把琴是谁保管的?经手过哪些人?”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千钧之力,压得殿内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不仅仅是意外,而是有人胆敢在除夕宫宴上,公然打她太后的脸,坏她侄女的好事。
轩辕昭眉头紧锁,看着捂脸垂泪、楚楚可怜的楼靖霄,再看看盛怒的太后,心中烦躁更甚。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苏月婵,只见她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混乱与她无关,那双沉静的眸子在摇曳的烛光下,深不见底。
殿内丝竹暂停,歌舞暂歇,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嫔妃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连德妃周明雅也微微蹙眉,显然不愿卷入这场风波。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过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李德顺才步履匆匆地回到大殿。
“奴才已盘问过经手此琴的宫人。最后负责检查琴身、并将琴送至宸妃娘娘处的是尚仪局宫女小环。”
李德顺话音未落,一个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突然像是被吓破了胆,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尖声道:“太后娘娘饶命!陛下饶命!奴婢在取琴的时候,好像看见听雨轩的苏贵人的贴身宫女,在存放琴具的库房附近鬼鬼祟祟的。当时奴婢没多想,现在……现在想起来,好生可疑!”
“苏贵人?”太后眉头紧锁,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且不悦。后宫妃嫔众多,一个区区贵人,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目光锐利地扫视下方:“谁是苏贵人?”
轩辕昭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个他藏在深宫中的人,不想被太后得知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在人前。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投向了大殿最末席,那个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的角落。
苏月婵缓缓起身,从容不迫,轻移莲步走到殿中,在离御阶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姿态优雅地屈膝行礼:“臣妾苏月婵,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清越,如同珠玉落盘,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抬起头来。”
她闻声抬起头,一张精致绝美的脸清晰地映入了太后的眼帘。
就连旁边的嫔妃也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竟从未发觉,宫里还有苏贵人这一号人,而且她的脸,长得和贤妃娘娘实在是太像了。
不,不是她像贤妃,而是贤妃像她。
太后原本的盛怒和威严,在看清苏月婵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她记得这张脸,这不是楚怀瑾的遗孀,苏应宗家的庶女吗?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皇帝的妃子?
她居然连名字都没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愚弄皇权。这分明是欺君!是秽乱宫闱!
第90章 苏贵人好本事
所有的疑问在太后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就在怒火即将冲破理智的瞬间,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多年执掌后宫、浸淫权术的本能让她硬生生压下了这口恶气。
不能!现在不能!
眼下,是她的霄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琴弦所伤。是有人胆敢在除夕宫宴上对她精心安排的“立后前奏”下手。
这才是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查清、严惩不贷。
太后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威严:“苏贵人,这小宫女指认你的贴身宫女曾在存放琴具的库房附近鬼祟行事,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对此,你有何话说?”
轩辕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正要开口为苏月婵辩解,却见苏月婵不慌不忙地再次屈膝行礼:“启禀太后娘娘,陛下。臣妾的贴身宫女,一为柳玲儿,一为桃枝。今日随臣妾赴宴地,正是柳玲儿。至于桃枝,因臣妾离宫前命她整理一些旧物,此刻应在听雨轩当值,并未随行。”
她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殿门侍立处:“柳玲儿,你上前来。”
一个宫女立刻应声出列,走到殿中跪下:“奴婢柳玲儿,叩见陛下,叩见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