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皇后弄出的大乱子初步成为了一个秘密。
然而这还不够。
船队抵达杭州,皇上脸色如常,带着太后皇贵妃接受朝拜,在杭州官员的陪同下接见乡贤耆老,巡视河工海塘,考察吏治民情,并四处游山玩水,写下大量诗作。
四月初,船队开始返航,二十天返抵京城圆明园。
一回到京城,皇上便立刻下旨,收回那拉皇后手中所有册宝,将她的日常用例削减到最末等的答应待遇。
紧接着连下圣旨,公开斥责皇后行事乖张、自行剪发犯国俗大忌,强调皇后的屡教不改,造出了轰轰烈烈的废后之势。
皇上想要废黜皇后,自然是朝野震动。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婚事,是家事更是国事,无数官员上折子劝和,为皇后求情。
连封疆大吏都老远递折子过来问:“皇上您和皇后闹矛盾了?皇上您素来宽仁大度,如果皇后犯了什么错,请您斥责她教导她,不可轻易废黜皇后啊。”
弘历在折子里大吐苦水,直言皇后疯了,早上还好好地一起吃饭,下午就在屋子里把头发剪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一个个安抚住了重要心腹,在舆论中占尽大义,将那拉氏贬得一文不值,让朝野内外知晓那拉氏不配为皇后。
但是官员们还是不同意废后,劝和的折子一封一封往上递。
说白了,那拉氏没有大错,民间休妻还有七出三不去呢,那拉氏的情况不但吻合三不去,也算不上犯了七出。
至于剃发,那确实很疯癫,但也没有造成实际伤害。
礼仪这玩意儿就是上嘴唇下嘴唇一碰的事儿,往严重说可以杀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是轻而易举。
还有一句不敢往折子里明着写的:只要皇后和嫡子在,万一哪天皇上您突然没了,朝臣们可以按照有嫡立嫡的原则迅速拥护十二阿哥登基,政权可以平稳接替,朝堂不会动荡,边境不会因此烽烟四起,好处实在太大了,为了一个剃发的事废后,不值当。要不,您现在就秘密立储,让大家知道有了继承人,那您想废后就废后。
这个意思,朝臣们用文绉绉的言辞婉转说尽了。
弘历不想现在立储,他觉得自己还能干,虽然偶有疲惫之感,但问题不大。
况且下面的小崽子们蠢的蠢笨的笨,书尚且没念明白,又哪有被立为储君的资格?至于永琪,还要多历练,再看看。
皇后和永璂确实可以作为意外突发时的一个稳定选择。
但想到这个选择,弘历就越发怒不可遏。
他叫来李玉,再次强调:“只准按答应的份例给皇后,任何人不准给她任何优待!”
内务府是一群食腐的秃鹫,闻见不详的气息便蜂拥而上。
当年魏敏坐冷板凳一年,内务府就敢在她的炭火里做手脚;如今皇后彻底被厌弃,内务府便更加肆无忌惮。
什么答应的份例?全贪了。
一日永琪进宫给额娘请安,要先去拜见太后和令
皇贵妃,路过翊坤宫时,突然听见一声高过墙院的怒斥。
“你们太作践人了!”
“我们主子好歹是皇后、是十二阿哥的生母,你们竟敢给我们主子送馊饭!”
送饭的太监自然是阴阳怪气,将翊坤宫连主带仆狠狠奚落一顿,直接将怒斥的宫女说哭了。
永琪听不下去,抬脚就往翊坤宫大门那边去。
“主子爷,不可啊!”贴身太监张保忠噗通一声跪下了,一把抱住他的腿,疼得永琪倒吸一口凉气。
张保忠登时吓了一跳,忙松开手臂:“爷,您没事吧?”
永琪阻止他要掀起裤腿的动作:“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张保忠赶紧劝:“爷,奴才知道您心肠好,但是皇上对皇后厌恶已深,明言任何人不准给皇后任何优待,您现在进去掺和,是违抗皇命啊。”
永琪面露挣扎:“可是……”
张保忠催促道:“走吧,爷,走吧,皇后得势时也没少给愉妃主子难堪呢,尤其从皇上看重您开始,愉妃主子就总受皇后的气,您想想愉妃主子,也不该掺和皇后的事啊。”
永琪想到额娘,眼里犹豫消失了,叹道:“走吧,去给令妃母请安。”
张保忠顿时松了口气,又突然提起心:“主子,您的腿,是不是得找太医再看看?按理说痊愈了,怎么还是一碰就疼啊?”
永琪摆摆手,坚决不许:“汗阿玛打算派我去巡视漠北蒙古,这个时候找太医看腿,岂不显得我娇生惯养吃不了苦?我不想让汗阿玛失望,这点小痛不碍事,等我巡视蒙古回来了再说吧。”
然而他夏天去冬天回,一回来就病倒了。
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是附骨疽,且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药石罔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弘历亲自去看望他,指着太医的鼻子质问:“走之前永琪还好好的,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怎么突然就病重无治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给皇上看五阿哥的伤口,那伤口被刀子切开了,很深的一道口子,不断有浓稠色黄的脓液从伤口处渗出来。
“五阿哥伤口里头的骨髓已经腐化成毒,微臣切开伤口想要将毒导出来,没想到这毒竟是源源不断,开了数种汤剂均无法扼制骨髓腐化的速度,微臣…微臣实在是没办法了啊,请皇上降罪!”
弘历神情恍惚,脚步踉跄,身体微微摇晃。
李玉脸色一变,连忙扶住他:“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弘历握紧李玉的手臂,强行冷静下来:“传朕旨意,封皇五子永琪为和硕荣亲王,着内务府立刻选址修建荣亲王府,以供荣亲王家眷安居。”
他看向太医:“朕命令你,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绝对不能放弃救治永琪,历史上患附骨疽也有痊愈之人,朕要你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