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惯例,妃嫔生下孩子后就要喝回奶药,她没乳汁。就算她有乳汁,以宫中喂孩子喂到两三岁的惯例,她的乳汁也不够。不管怎么样,她都没办法摒除乳母对孩子的影响。
十六阿哥记得乳汁的气味,在乳母高超的安抚手法下,渐渐停止了嚎哭,变得平和起来。
翊坤宫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十六阿哥并非离不开亲娘。
那拉皇后冷笑一声:“惠妃,你果然在撒谎。”
舒妃无奈地轻叹一声,其实好多人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十六阿哥离不开惠妃,是惠妃离不开十六阿哥,仗着十六阿哥年幼不会说话罢了。
那拉皇后冷面厉色:“惠妃,你挟持十六阿哥大闹翊坤宫,意图诬蔑中宫主位,肆意破坏宫中秩序,私心过甚已经压倒了你的爱子之心,不配亲自抚养十六阿哥!本宫现在要对你数罪并罚,并收回你对十六阿哥的教养之权,重新为十六阿哥寻找一位拥有慈爱之心的养母。”
“你敢?”惠妃一直拼命挣扎,怒吼时眼睛已然通红,“皇上答应过我的,十六阿哥由我亲自教养!”
那拉皇后好整以暇地搭上椅子扶手,微微放松地靠上椅背:“本宫有什么不敢的?本宫一直是秉公执法,所有事情都是按照宫规办事,就是皇上来了也说不出一句不是。”
惠妃低低地、癫狂地笑了起来:“按照宫规办事?哈哈哈哈,你确实一直是这样,冠冕堂皇地说着礼仪规矩,所作所为却全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过去人人都说你不如先皇后,被你杀鸡儆猴硬压下去了,今天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告诉你,你不仅不如先皇后,你连先皇后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拉皇后眼睛也红了,猛然站起:“来人,将惠妃拖下去,杖责二十!”
惠妃使劲拧动肩膀,转身一脚踹翻按住她的太监。
“皇后,我今日若死,不是自戕,是被你以公谋私活生生逼死的!”
话音未落,她便猛然冲向旁边的柱子。
魏敏意识到不妙,站起大吼:“拦住她!”
无数太监宫女向她跑去,一个站得近的宫女反应快动作利索,朝惠妃的方向往前一跳,全身扑过去,砸到地砖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两手抓住了她的衣裳袍角。
嘶拉一声,惠妃衣裳下摆被撕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如此阻拦了惠妃片刻,惠妃脚下一个踉跄,脑残撞在柱子上,又是一声砰响,她身体沿着柱子软软地滑下来,额角的鲜血顺着她的脸庞蜿蜒滑落。
离得最近的豫嫔惊恐尖叫。
颖嫔走过去看了两眼,震惊地捂住嘴巴:“这么大的力道,惠妃是真的存了死志。”
那拉皇后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色厉内荏:“看什么看?惠妃当众自戕,污蔑本宫,是株连满门的大罪!本宫要如实禀告给皇上,让皇上秉公办理!”
魏敏脸色难看:“先请太医吧,你们都散开,来几个人,将惠妃抬到偏殿去。”
她站起来,于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刚才扑地抓住惠妃的宫女,抬手一指:“那个磕坏了腿路都走不动的,也来几个人,将她一同抬到偏殿去,叫太医给她看看。”
这边魏敏在收拾烂摊子,那边那拉皇后已经快速写了折子叫人递到养心殿去,她担心别人在皇上面前乱说话,想要先声夺人。
弘历看完折子,沉默两秒,把折子往桌上一摔:“去翊坤宫。”
到了翊坤宫,弘历先去偏殿看望惠妃:“怎么样?”
魏敏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幸好那丫头拼死拦了一手,惠妃没有性命之忧。”
弘历转头瞥一眼,收回视线:“是个忠仆,该赏。”
那拉皇后忍不住开口:“皇上……”
“那拉氏。”弘历疲倦又烦躁地打断她,“朕让你当皇后,是让你为朕分忧,不是让你给朕搞出一个又一个大麻烦,再让朕给你收拾!”
那拉皇后脸色蓦地惨白。
以往皇上对她再不耐烦,也只是私下里,在外人面前,他总是维护着她的体面。
她以为这是他们夫妻共同的默契,帝后的感情就应该永远是和睦的。
没想到皇上今天会在外面给她难堪,还是当着后宫所有妃嫔的面,简直是让她皇后的威严扫地。
她委屈万分,声音颤抖:“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是惠妃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臣妾不敬,臣妾身为皇后,惩罚她有何过错?而且她挟子谋私,不配为母,臣妾收回她对十六阿哥的教养之权,亦是理所应当之事啊皇上!”
这个时候,惠妃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开眼睛就翻身下了床,跪到皇上面前,还没说话眼泪就从脸上滑落而下:“皇上,皇后要抢走我的孩子。”
她抓住皇上衣裳的下摆,声声泣血:“皇上,她要抢走我十月怀胎没了半条命生下的十六阿哥,皇上,您要为我做主啊皇上……”
那拉皇后:“简直是笑话,本宫自己没有孩子吗?本宫的十二阿哥好得很,用得着抢你的孩子?”
弘历走到床边,转身坐下,看向令贵妃:“十六阿哥还好吗?”
魏敏对着角落招手,让抱着孩子的乳母过来:“回皇上,十六阿哥被照顾得很好,没有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您看看。”
弘历抬眼看了看婴孩稚嫩的脸颊,又抬手屈起食指轻轻蹭了蹭,见十六阿哥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随着他的手指动作转动,心里的情绪顿时平和了许多。
他挥挥手,叫乳母将十六阿哥抱下去,开始处理眼下这一桩闹剧。
第148章 第148章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皇后。”
弘历声音平稳,低沉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股慢条斯理的味道:“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当众杖责祥贵人,不肯给她留一分颜面,逼得她不堪受辱意图上吊自尽;纯惠皇贵妃生病时药材有问题,三阿哥大闹御药房,他急于为母治病,实乃情理之中,你身为嫡母,毫无同情之心,上去就问
罪,差点儿将局面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将天家母子不和的丑闻捅到前朝去……”
“林林总总,若非朕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收拾烂摊子,那拉氏,你以为你能到今天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那皇后宝座上吗?”弘历手指轻动,如神明拨动凡人命运的棋子,“皇后,朕在训诫你,你该跪着听。”
那拉皇后眼中含着泪,慢慢跪下:“皇上……”
弘历微微抬手,止住她即将说出嘴的一大堆辩词:“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没办好事,就是你无能。”
他眼里涌动着回忆的光,叹道:“昔年富察氏在世,一样是做皇后,却没让朕为后宫操过半分心。”
弘历直视那拉皇后的眼睛,笃定地下了定论:“那拉氏,你既无国母慈爱之心,又无中宫主位掌管六宫的能力,实在不配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