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 / 1)

就这样过了小半年,崇庆皇太后终于出来说话了:“皇帝,额娘知道你心中哀痛不已,可是富察氏已去半载,你该振作起来了,前朝后宫全指望着你呐。”

“让额娘担心了,儿子受教。”

弘历陪母亲吃完晚饭,回到养心殿,敬事房的太监们捧着一托盘一托盘的绿头牌送到眼前。

“皇上,后宫诸位主子已在燕禧堂候着了,可要召人觐见?”

弘历看着一排排的绿头牌,忍不住感怀:“这还是朕登基之初,皇后立下的规矩。她说朕国事繁忙,想要替朕分忧,让朕少为后宫费心,便仿照前朝专门开辟了燕禧堂,让妃嫔们每日到燕禧堂听候召见,此举实在巧妙又方便,朕受用至今。”

李玉低声附和:“皇后娘娘至孝至贤,至诚至纯,实乃天下女子的楷模。”

弘历抬手,指尖拂过一块块绿头牌,在某一块上点了点:“就她吧。”

李玉看了一眼,立刻叫太监去燕

禧堂传旨。

“宣常在卫氏入内觐见”

过一会儿,卫凝香在太监的引导下走进殿内。

她穿着绣银线团花暗纹的素白色旗袍,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乍一看只是眉眼清秀,算不得容貌突出,却有一种越看越耐看的气质,小两把头上的粉白色玉兰花点缀着年轻的脸庞,为这种舒适恬淡的美丽增添了一抹动人的光彩。

弘历看着她的容颜,神情一阵恍惚。

卫凝香屈膝下蹲,柔顺垂首:“臣妾敬请皇上福安。”

“起来吧。”弘历看着她的眉眼,似乎在跟她说话,又似乎是在透过她跟另一个人说话,“你瘦了。”

卫凝香摸了摸脸,嗓音柔软:“臣妾在吃素。”

弘历眼中露出少许疑惑。

卫凝香低下头,声音也放得极低:“皇上恕罪,臣妾……忘不了皇后娘娘。”

弘历一刹那间全明白了。他看见她不施粉黛的脸庞,看见她不戴珠罪不着华服的装扮,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哽咽:“若非要来见朕,你是不是连花也不肯戴?”

卫凝香笑了笑,眼睛里充满了怀念:“并非如此,臣妾觉得皇后娘娘会喜欢臣妾头上的花。”

弘历忍不住点头:“素薇在世时,朕常常看见她宫里的小丫头们戴花佩花,远远瞧过去,一派鲜活生动之意。”

他凝视着卫凝香,心里一片柔软:“你这样很好,素薇生前没有白疼你。”

卫凝香温声道:“皇后娘娘恩德,臣妾永世难忘。”

弘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聊了一会儿富察皇后,聊她的美好,聊她对皇上的爱,聊她对世人的爱,极大地慰籍了弘历的思念。

不过弘历并没有叫人侍寝的意思,他觉得聊够了,就让卫凝香回去好好休息。

他自己则盘膝坐在炕榻上,拨动佛珠沉思良久,提笔书写下两列大字:前朝、后宫。

围绕着这两组关键词,他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神明在摆布天下棋局,一个又一个渺小的人物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一生的命运。

没有多久,皇上有旨,晓谕六宫。

晋娴贵妃为皇后,因尚在富察皇后的丧期内,先晋为皇贵妃,摄六宫事,丧期后再择吉日正式册封为皇后,并昭告天下。

晋嘉妃为嘉贵妃,令嫔为令妃,舒嫔为舒妃,陈贵人为婉嫔,卫常在为惠嫔,还有很多往上晋升一级的低位妃嫔,都是照样,丧期后再正式册封。

这一年下半年,内务府接连操办大选和小选,后宫多了许多年轻鲜活的新人,听说还有好些是江南那边送来的,个顶个的漂亮。

全国各地各级官员没有办法面见皇上,但他们知道皇上都有心情寻觅美女寻欢作乐了,那必然不会再沉溺在富察皇后薨逝一事中,也就是说上半年的风暴已经彻底停息,事情翻篇了。

前朝大小官员们是这么想的,后宫妃嫔宫女太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于是再不如惊弓之鸟一般。

紧绷的神经彻底舒缓,死寂沉郁的气氛一扫而空。

第116章 第116章总是对未来充满幻想,……

大雪纷纷,粗使的太监们披着斗篷将宫道中间的雪扫到两边,清出一条路来,魏敏乘坐暖轿往翊坤宫的方向去。

她掀起暖轿的窗边贪看雪景,但见雪如鹅毛纷纷,洋洋洒洒,美丽极了。

花钿走在窗边,没注意一脚踩上冰碴子,险些滑跤。她惊呼一声,慌张稳住身体,忍不住小声抱怨:“秀女分宫,派个人将花名册子送来不就完了?还要主子您亲自去一趟,雪下得这么大,轿夫不小心滑倒了怎么办?真够折腾人的。”

12月初,花钿因满25岁出宫了。她本在敬事房办差,是中途被内务府送来,因为经验丰富处事成稳而被魏敏留下的,年纪本就大了。今年她满25岁,魏敏将她的名字报上去,皇贵妃很快就批准了,趁着年尾放了一批老宫女出宫,也让她们和家人一起过个新年。

临走之时,花钿将带在身边培养好几年的宫女举荐上来,顶替她的位置,还叫花钿,也是性子沉稳这一类型的,只是到底年轻,再沉稳也沉稳不到哪里去,没办法把话全憋肚子里。

说起‘花钿’这个名字。

当年魏敏初进宫,就被银珠改了名字,叫小敏,后来又被嘉嫔改了名字,叫敏阳。那个时候她心里是很不爽的,感觉特别不尊重人。

现在她做了主子,身边伺候的宫女更替,她却为了方便,将‘花钿’这个名字一脉相承地冠到了别人的脑袋上。

真是屁股决定脑袋啊……魏敏颇复杂地叹了口气。

她扪心自问,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自私,但是她很坦然,她完完全全接纳这样的自己,她就是需要这个。

魏敏道:“你去跟轿夫们说,让他们走稳当些,将脚下的路看清楚了再踩上去,宁肯慢一点也不能摔跤。今天下大雪出门,辛苦他们了,回来之后赏银子让他们去喝几盅热酒暖暖身子。”

花钿高兴地应了一声:“哎!”

暖轿抵达翊坤宫外面的崇禧门,花钿撩起轿帘子,留福撑起竹伞,魏敏抱着手炉走出来,踩着铺着一层冰粒子的湿漉漉地面走进东西夹道。

进了翊坤宫,魏敏先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