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姑娘已经回她房间了,门口有侍卫,原来王爷已来了。才多大会儿工夫,两人先吵上了嘴,嗓门很高,我在外头便听见王爷说:‘就为他叫那个名字你就心软了?实说罢,就因为他叫这个名字才找他,外加他长得也有几分样子,不是抬举他,身形倒像是量着我长的。若是附近哪个看见过我,这不刚好对上?你真吃他一哄不算冤,不过就得他好好领教领教我的手段。’

“姑娘说:‘我什么都答应了殿下,殿下为何还这般作弄人?’

“王爷说:‘作弄人?休和我来这套,别废话,快走吧。’

“姑娘说:‘我不走,你也摆布得我够了。’一时又喊,‘别逼我,我不舒服,我不想搬家。’

“我听见,把侍卫推开,硬闯进去说:‘姑娘哪里不舒服,别是动了胎气。’

“我一看姑娘浑身哆嗦,满脸都是眼泪,赶快抱住她给她擦脸。王爷在屋子另一头,直着脖子不肯瞧姑娘,对我说:‘劝劝她别赌气,快些收拾,不必多带,那边什么都置下了,车已经在外头等着。’这是事先说好的,事情一完,就要姑娘搬到王爷另外找的一处宅子里,免得听见邻居闲言碎语。”

“姑娘暗暗捏我的手,我就说:‘姑娘倒也不是赌气,就是不想搬家,到底在这儿住惯了,换个地方不熟悉,看磕了碰了。何况有孕的人,本也不宜挪动。’

“王爷大概也不愿再吵,得了台阶便答应说:‘也罢,就在这里,我还有事,过几日再来。伺候好你姑娘,这几天尽量少出门。’

“等到只剩我和姑娘时,姑娘立即问我:‘你瞧见他们抓的人没有,他是什么样?’那时姑娘还是哆哆嗦嗦的,我以为是吵架的缘故,怕她气坏身子,就玩笑说:‘怨不得殿下拈酸,那人果真好个模样,说是殿下的另一个兄弟也充得过。’

“我一没留神把玩笑开得太造次,可是姑娘不理会,只说:‘他一进来就说:“我姓禹名冲。”我听这名字怎么和六殿下的名讳一样,以为是殿下故意命他这样说,便没有理他。他又问我年龄,祖籍,在京里多久了,问得很怪。

“‘我说:“公子既来了,这些事没人告诉你么?”谁知他又说:“恕我冒昧,姑娘可还记得生身母亲的姓?”我当然不记得了,可他怎如此发问,就是殿下也不可能让他说这话。我就问他:“谁让你来的,你从哪里知道我家人的事?”他说:“我姑母的女儿在三岁时丢了,若姑娘左手臂内侧腕子往上大约两寸处,有一块像花瓣的红色胎记,或许便是便是我姑母的女儿。”’

“姑娘就拉起袖子问我:‘我手上是有这么一块记,对吧?’她把那块记露出来,我就又瞧了一眼:确实像片花瓣。第一次见我就觉得好看,不过好些年了谁还成天记着它。那人说的位置倒一点儿不差,那个地方叫衣袖遮住,平日里瞧不见。

“我登时来了气,想着是那人得了这个机会,编出话骗姑娘露出胳膊。看他相貌堂堂,竟也是这种下流货色。

“我便问:‘姑娘没给他看吧。他怎么知道,谁会告诉他?’我当时想的是蒋谦,若是王爷对人说也可能,可谁有这么大胆子来占便宜?蒋谦虽说平时倒还小心,但我也听过有些人喝醉了酒,嘴巴就成个竹筒子,什么好话都往外倒。

“姑娘说:‘或许是他姑妈,他说的该不会是真的……’

“这时我还没转过弯来,我说:‘怎么可能,大爷要是找到姑娘家里人,肯定先告诉姑娘啊。’

“姑娘哭着说:‘不是大哥找到他的,我不知他为何来。所以我问你有没有看见他到底是怎么个人?’

“我一下子想起前头的纳闷,就说:‘我看他不是个坏人,正想问姑娘,见你又和殿下拌嘴,便没顾上。你也别急,刚才他和你还说什么了?’

“姑娘说:‘再没说什么。我没有让他看胳膊上的记,也没说我有没有这块记,但我能感觉出他与我的确有些相干你知道我从来都怕生人的,可他进屋一开口我就没怕。

“‘我刚才愣着不知该如何好……他肯定是看出来了,他后头那话说得更和善,他说:“今日来得有些贸然,请姑娘见谅。改日我带我姑母来,再与姑娘细说,好么?”我没来得及答,我有好多话想问,只是说不出,我听见有人进来,想起是怎么回事,刚要叫他快跑,那边已经喊叫起来,然后涌进来好多人,大哥把我拉到一边。他们是把他抓去了吗?’

“我跟姑娘说:‘没关系,说好是暂时带去衙门,过后还放出来。不过他口里的话奇怪,咱们得搞清楚他是不是骗子。’

“姑娘哭个不停:‘我不记得我娘姓什么,也不记得我的姓名,只记得很小时被人背在身上,在路上走,那一定就是我爹或我娘。后来便是到了卖我的那人家里,我记不清了,那时可能真是三岁。他晓得我的年龄和胎记,怎么能是骗子?’”

兄妹相认或许只是意外巧合,柳乐想。知晓禹冲寻妹妹一事的人恐怕不少,不过究竟是谁借机把他引入骗局之中?

她忍不住问道:“燕王确实那样说说是为了这位禹冲公子的名字,才找他?”

“我听见王爷确实这样说,不过那时他正和姑娘吵嘴,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不敢说了。”红豆答,“我和姑娘也猜禹公子是怎么被找来的。姑娘说她想问王爷,但王爷让她别管,她多提几句王爷马上就变了脸,恶语伤人。反正看来肯定是王爷授意,与蒋谦无关。”

“确实不大像是蒋谦。”柳乐说。

红豆见她凝神思索,就先停住不讲,端起茶,慢慢喝了几口。

柳乐想:蒋家一心攀附燕王,巴不得瑶枝真是自家的亲女儿才好,哪能到处宣扬她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更不可能在瑶枝面前提她的生身父母。蒋谦就是实在没法子,非得骗来一个人,也绝不会打着认亲的旗号。

果真是燕王找来禹冲?他又是从何处,从谁嘴里听见禹冲的名字?

黄遨呢?他一定在里面搞了鬼。燕王不希望暴露自己,莫非是授意蒋谦通过黄遨与衙门交道,把一桩冤案不经查实,判成定数?

她又问:“给禹公子定罪时,一个证据是瑶枝姑娘指认他身上有一道疤,这”

红豆不待说完便连连摇头:“这件事姑娘从不知道,没人告诉她这个。王爷事先就设了法子,暗中使人和衙门通好气,不让姑娘出头露面;不知哪里找来个人充作姑娘身边服侍的,只提这丫环去见官,一概指认都是那人假借姑娘说出来的。”

柳乐蹙起眉。她听禹冲说过身上的疤:是他四、五岁时被狼袭击留下的。他当作一件惊险事讲给她听,她只是不信。

禹冲说:“身上还留着不小的疤呢,以后你看看便知我是不是吹牛。”

“谁要看?”她顿时气红了脸。

禹冲被抓后,柳图往衙门里打探,回来愁眉苦脸地说:“人家姑娘说禹冲后背,腰上方有一道两寸有余、不足三寸的伤疤,官府一抓他进去立即查验过,禹冲身上确实有那么一道疤,位置、形状全都对上了。倘是眼睛看见,还可以说是无意瞧见或是怎的,如今人家是拿手摸出来的,事情可不大妙。”

当时她相信禹冲,以为肯定有个解释。等确认禹冲是受冤后,她又琢磨过这事,心想是不是官府弄鬼,等先看到伤疤,才写在状纸上。

而现在,她想:他们早就把事情谋划好了,禹冲身上有疤一定也被他们事先知晓,利用它来指认禹冲。那疤一般情形下自然不会给人瞧见,但并非完全不可能,譬如夏日炎热时,禹冲就常去河里赤膊游水。是谁专门留了心?

柳乐脊骨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往椅背靠了靠。一时没有头绪,她暂且压着这些疑问,请红豆继续讲。

第89章 哪里想到她心里还存了一个死志呢?

红豆说:“姑娘心里疑惑禹公子讲的话是真, 和我商量要怎么办,我们都觉得不论真假,先不能叫蒋家知道, 最好是直接问禹公子。可是禹公子被抓去了, 姑娘等不及放他出来, 况且万一他记恨姑娘,再不来, 我们哪里去找他?

“本来正是着急的时候, 偏王爷绝对不准我和姑娘靠近衙门, 幸好那条街上常来卖花的有母子两个, 那小哥儿挺机灵,姑娘可怜他们孤儿寡母, 总是找他买东西跑腿, 让他能落几个钱。姑娘就叫我把他喊进屋子,说要买花, 便悄悄使他往大理寺衙门去一趟,探探禹公子入狱没有,家住在哪儿, 家里有谁去看他。

“小哥回来说禹公子已被关在牢里, 家中只有一位亲人, 是他的姑母。姑娘一听这话又对上了, 忙又让小哥转告禹大娘,要她万万不可找过来, 姑娘会设法去见她。”

红豆忽然止住, 大大喘了一口气。柳乐看她身上微微打着颤, 自己不禁也颤抖起来:丁冒说过,瑶枝和禹大娘见过面, 相认了,之后不久,两人一个投水,一个自缢,失散多年的母女就这样只能在黄泉相会了。

红豆向柳乐望了一眼:“后面的事王妃都知道?姑娘和禹大娘……”

“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才见了面……本不当死。”

“要不怎么说姑娘命苦。”红豆说着哭出了声,擦擦泪,又望柳乐,“那么王妃是有意弄明白姑娘死去的缘由?”

“我一定。”柳乐坚定地说,“你告诉我,瑶枝姑娘怎样和禹大娘见面的?”

红豆说:“姑娘和燕王爷相识之初,养成了个不爱闷在家的习惯,起先是去那‘景公子’的宅院,后来,王爷为蒋家置了宅子,自己过来会姑娘,不用姑娘跑了,姑娘对他说,还是宁可能出门转转。王爷便给她置了马车,又派两个人护卫,姑娘隔一两日就乘车出行,她喜欢找个僻静地方,或坐坐,或是我扶着她走走。

“之前,我们在莫愁湖边找见个地方,在那儿没什么人,周围又有树丛遮挡,远处也瞧不见。姑娘一向不喜欢护卫跟着我们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出来。为这个,她跟王爷说过几次,王爷便吩咐周围人少时,护卫可以离远些。姑娘一听见禹公子家离莫愁湖不远,便问我莫愁湖那处护卫能不能看见,我告诉她看不见,姑娘就想约禹大娘在那儿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