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她,听说生下来就把亲爹妈克没了,老太太心善留了她没多久,前阵子也走了……”

“造孽哦,这孩子身上怕是带着煞星呢,天生就克人。”

话音刚落,姬如雪的手指猛地瑟缩了一下,原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楚临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像秋风里快要被吹落的枯叶。他下意识地把那只冰凉的小手握得更紧。

“别怕,雪儿。”他刻意把声音放得轻快,“这些都是瞎编的,现在哪还有人信这套?”

话虽如此,他脑子里却莫名闪过前几日的画面:外婆拉着个穿道袍的老头在老宅里转来转去,桃木剑在门框上划得滋滋响,嘴里还念叨着“冲了煞气”。那时候只觉得好笑,此刻被这些目光和议论裹着,才后知后觉地尝到一丝憋闷,这镇子小是小,心眼却像筛子,什么都能漏进去,什么都能被传得变了味。

姬如雪把下巴埋在衣领里,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字,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就在楚临渊想拉着她往人少的巷子里拐时,三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突然横在了面前。领头的那个敞着花衬衫,露出脖子上劣质的骷髅头项链,故意把脚往楚临渊鞋边一蹭:“新来的,眼光挺别致啊?”

他的目光在姬如雪身上溜了一圈,嘴角撇出个嘲讽的笑:“连灾星都当个宝似的带着,没听见街坊都在说什么?不嫌晦气?”

楚临渊的拳头在袖子里悄悄攥紧了。他现在还小,个头还没完全长开,要想动手打赢他们三个明显有些不现实,可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早就冒了头。

尤其是看到姬如雪往他身后缩了缩,那双总是含着怯意的眼睛里浮起水光时,他胸腔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但他余光扫到那三人壮实的胳膊,明显是常年在镇上厮混的年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再低头看看躲在他身侧、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姬如雪,到了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我们要走了,让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走?”花衬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抬脚踩在旁边的石墩上,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胯下,“想走也容易,从这儿钻过去,爷就当没看见你们。”

周围立刻响起几声哄笑。楚临渊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盯着对方沾了泥的球鞋,脑子里突然冒出读书时老师讲过的韩信钻胯的故事,韩信一生之中有两个贵人改变了他的一生,一个是萧何,另一个就是梦泪。

可那是韩信,是能忍胯下之辱的大丈夫,眼前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一群只会欺负弱小的无赖罢了。

“不钻。”他把姬如雪往身后又拉了拉,后背几乎贴住她的肩膀,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嘿,还挺硬气?”花衬衫使了个眼色,“给这小子松松筋骨!”

没等楚临渊反应过来,两边的黄毛已经扑了上来。一只粗糙的手攥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猛地扯开他和姬如雪相握的手,那力道太大,他甚至听见姬如雪“啊”地轻呼了一声。下一秒,后背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别打了!”姬如雪的哭声突然炸开,带着哭腔的哀求像碎玻璃,“是我的错,求求你们你们别打他了好不好?”

楚临渊趴在地上,下巴被人按在冰凉的石板上,能看见姬如雪穿着脏兮兮的鞋,正想往这边扑,却被一个黄毛伸手拦住了。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可那几个打人的根本没听见似的,拳头还在往他背上落。

更让他难受的是周围的动静。起初是窃窃私语,后来渐渐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指点。

“这外来的孩子也是倔,服个软不就完了?”

“要我说还是姬丫头还真是连累人的煞星,跟她走太近的都没好事。”

“看这架势,怕是要被打出好歹来喽。”

周围的议论声像一群甩不开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地盘旋。那些含着鄙夷与幸灾乐祸的低语,比落在背上的拳头更让人窝火。楚临渊把牙关咬得死紧,腮帮子微微发颤,硬是没让一声痛哼从喉咙里漏出来。

他能清晰地听见姬如雪的哭声。那声音从起初压抑的抽气,渐渐变成止不住的哽咽,带着明显的颤音,像被雨打湿的蛛网,轻轻一碰就抖个不停。他急得想回头看看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好,可按在背上的手像块沉重的石头,将他牢牢按在地上。他试着挣扎了两下,胳膊却被拧得更紧,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连护着身边的人都做不到。

直到花衬衫觉得没了意思,抬脚踢了踢他的腰:“下次长点记性,什么人该带,什么人不该带,心里有数点。”

几个痞气的男生骂骂咧咧地走了。楚临渊趴在地上,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像被火烧过一样。他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抬眼就看见姬如雪蹲在旁边,正用袖口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脸上的灰。她的眼泪还在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没事。”楚临渊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可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姬如雪的手指刚碰到他胳膊上的擦伤,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缩,下一秒突然“哇”地哭出了声:“都怪我……要是我没来镇上,你就不会被他们打了。”

楚临渊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像含着水汽的红玛瑙,突然伸出手,将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就像刚才牵着她的手一样。

“跟你没关系。”他扶着旁边的墙慢慢站起身,后背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声音却稳了许多,“是他们混蛋,还有那些什么煞星的说法,全是骗人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信这些。”

他重新牵起姬如雪的手,这次握得格外紧,仿佛要把刚才被强行扯开的瞬间,一点一点补回来。镇街上的人还在远远地看着,议论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但楚临渊已经不在意了。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伤口,指尖沾了点血迹,却毫不在意。他强忍着疼,对姬如雪露出一个笑容:“走,我带你去买糖人。甜的,可好吃了,保证在你吃了之后,这些不开心的事通通都给忘了。”

姬如雪望着他。他的额角有些红肿,嘴角还带着伤,明明疼得厉害,却偏要装作没事的样子,眼里的坚定却丝毫未减。看着他这副强撑的模样,姬如雪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涌上一股又暖又酸的情绪。

第217章 吃糖人

楚临渊很快就牵着姬如雪的手,来到镇上卖糖人的地方,虽然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显得灰扑扑的,但如果搭配上姬如雪那一身刚从破庙里出来脏兮兮的样子,两人看上去倒是有些情侣样,顿时让楚临渊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虽然10岁的他,还不是很清楚什么是真正的情侣,但通过网上一些有关情侣的小说或者动漫,让他也渴望着能寻找一个梦幻般的女孩当情侣。

楚临渊看着这乡镇上的唯一糖人师傅,心里可谓是甜蜜值瞬间拉满。

糖人摊的铜锅里正熬着糖稀,琥珀色的糖浆在火上轻轻翻涌,甜香混着草木气漫开来。草靶子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糖人,老虎的胡须根根分明,小狗的尾巴翘得俏皮,最显眼的还是顶端那条龙,鳞爪张弛间像要从竹签上飞起来。

由于外公外婆的这里住的比较偏僻,乡镇地带,好吃的也不多,唯独这家老爷爷的手工糖人,可谓是这里的小朋友很爱吃的一个零食,而且看那老爷爷熟练的手艺,各种动物以及卡通图案在他巧妙的手艺下都能画得栩栩如生,最惊艳也是最贵的,还属于那条龙!可以说楚临渊好几次来外公外婆这里来玩,都会买上一条龙的糖人来吃,一方面是这种纯手工的艺术糖人确实好吃,另一个方面就是他喜欢看糖人师傅画糖人。

“雪儿,你看这些糖人,有没有喜欢的?”楚临渊指着草靶子问。

姬如雪望着满架的糖人发了呆,睫毛轻轻颤动着。那些亮晶晶的糖人在阳光下泛着光,每一个都好看,她盯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兔……兔子。”

她指的是草靶下方那只蜷着身子的兔子糖人,耳朵尖尖还沾着点糖霜,像刚从草丛里跳出来似的。

“兔子确实很配你。”楚临渊笑了笑,转头对老爷爷喊道:“爷爷,要两个兔子糖人,再加一个飞龙在天的龙形糖人!”

“好嘞!”老爷爷接过钱,铜勺已经舀起了糖浆。他一边在青石板上勾勒兔耳的弧度,一边跟楚临渊打趣:“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爱龙形糖人。以前总一个人来,今天还带了小姑娘呀?这飞龙在天的造型,镇上这么多年的了,也就你肯买。现在年轻人都往外走,孩子也跟着去城里上学,再过两年,怕是没人记得糖人要趁热吃才甜咯。”

楚临渊听着张爷爷的话,心里忽然闷闷的。他想起去年来的时候,张爷爷还能画出最新的动画角色,今年再过来时草靶上就只剩些老样式了。

他又看了看姬如雪,她盯着糖人时,睫毛上沾的灰都像镀了层光,脸颊因为凑近糖锅而泛着淡淡的粉。要是以后她也像大人那样,觉得糖人幼稚了怎么办?

糖浆在石板上遇冷凝固,转眼就成了两只圆滚滚的兔子。姬如雪盯着渐渐成形的糖人,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楚临渊的衣角。楚临渊看着她的样子,又听着老爷爷的话,心里忽然有些发闷:为什么人长大了就不爱吃糖人了?难道长大就一定会变吗?要是有一天,连张爷爷都不再摆这个摊子了,是不是他连今天的甜香都会被忘掉?

他偷偷看了眼姬如雪,她正盯着刚做好的兔子糖人,嘴角微微抿着,眼里的光比糖霜还亮。这样想着,他忽然有点不想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