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三章 犹败蜕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行至边关,气温骤降,风雪也更虐饕了,帏裳兜不住凌冽的寒气,将冷意尽数掖进车厢两侧层叠的幔帐里。窗外狂风呼啸,如雷如鼓,又如重拳道道撼击于轩棂之上,猎响迭宕,惊扰了后厢休憩的侍人,有小厮闻声赶来,匆匆将竹帘束好系紧,还快手快脚地、在那窗户面儿上又添了一层绒……杂响褪去时,天光也被捎带一空,厢内幽静也昏暗,只有烟草与花香氤氲。
车马转过几重山,向魔界深处驶进。
过了须弥山,便是海下修罗城了,辛泽来时仅带寥寥几位侍从,去时却叫了六匹驳驾一台长厢马车,阵仗不小,只因这归途上,多了件儿不甚寻常的东西
“是不是没气儿啦……”
娈童嘀嘀咕咕念叨着,小步挪蹭到后榻上一动不动“那东西”旁边儿,闲不住似的,偏要凑近了瞧。
坤泽身上披了件儿大氅,姿态极其别扭地蜷缩在车厢一侧暗到辨不清眉眼与轮廓的逼仄角落里,静悄悄的,好像睡得很实。娈童蹲下身打量他半晌,还是没听见呼吸声,遂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指头,屏着气儿支到坤泽面前……眼见快要探着鼻息了,周朝云虚合着的眼皮儿却突然狠狠颤了颤。
他反应极快,大抵是惊着了,避让着那截指尖猛地瑟缩了几下,别过去半边脸剧烈呛咳起来,大氅从他肩头滑落半寸,展露出脖颈上一圈儿血迹斑驳的细布,触目惊心。
娈童也叫他吓了一跳,缩回手一惊一乍道:“呀!骇死人了,怎么醒着……”
“你动他干嘛,他如今这小身板儿,一掐就死了。”辛泽悠悠吁出口烟,哂笑道:“娇贵玩意儿,他若是叫你弄死了,一百个你都赔不起。”
娈童闻言收了好奇劲儿,讪讪贴到辛泽身上,“主人,您又逗白奴,奴都听见了,圣上分明讲过,医得好了便送回去,可要医不好,是死了也无妨……”
“你算什么东西?医死了,那也是算在我头上,跟被你弄死能是一回事儿?”辛泽瞥了眼娈童,又看了看一旁抱着双腿越缩越厉害的坤泽,起身将烟斗塞进娈童手里,“起来,别挡人,这是怎了,吓成这样儿,让我瞧瞧……”
他玩儿心重又没耐性,刚撵走娈童便坐到周朝云腿边,后者抽抽鼻子,像是嗅见了他身上那股子辛辣烟草味,又撑起衣裳将脑瓜儿朝里转了转……辛泽垂了眼,端详着他想躲又无处可躲的小模样儿轻轻嗤出一声笑,伸手到周朝云颌下,强行掰过他掩在大氅领子底下那截秀致下巴,逗猫儿似的搔弄了几下,才用拇指摸上煞白的俏脸儿,极尽暧昧地拨开一瓣唇……周朝云猛一激灵,登时睁开了眼。
不同往日,那对灵气十足的眸子没了神采,只直勾勾朝前盯着,像发痴,也像发呆,辛泽撩拨他片刻,始终没等到想瞧见的表情,虽心有遗憾,可也仍觉得漂亮,没忍住捏了捏周朝云冻红的鼻尖儿,叹着:“真没趣儿,不会瞪人了。”
娈童又凑上来看了几眼,附和道:“生得这样好看,缺了眼睛着实有些可惜……”
辛泽便将眼波睨到娈童脸上,“你如此在意他作甚?难不成肏过那么一次,便惦记上了……”
“怎的这般讲呢主人!”娈童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娇嗔着往辛泽膝头一趴,嗲声嗲气道:“奴最爱的,自当是主人……奴、不过是见主人对他颇感兴趣,替主人惋惜罢了。”
辛泽眯起眼笑了笑,在娈童腰上踹了两脚,看起来颇为受用,“贱东西,也知道我宠你这一张嘴。”
做奴的忌惮他淫威,不敢有半点儿忤逆,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伏在他身下将乖巧伶俐演出了十成十,辛泽满意这答复,没再继续找他的茬儿,而是悄然转了话头:
“不过,瞎了眼也有瞎了眼的好……”
他说着,拨开坤泽盖在身上的衣裳,氅下不着寸缕,只佝偻着一具爱痕斑斑的身子,冷气灌进这一方还算温暖的隐秘空间,忽地激出来几道悦耳低吟,辛泽垂眼,摸上周朝云受了凉起伏不定的胸口,似是煽风点火地,轻捻了一点春光入指间,乳粒颜色红艳、形状小巧,揉磨点按或是上下挑逗,怎样都很恰兴。坤泽睫毛颤颤,一声不吭皱起了眉,两条细腿儿夹了又夹,模样不甚情愿,辛泽却不予理会,以手当开他两膝,顺势向下摸到胯间,品评道:“敏感多了。”
掌下一对儿软乎乎的囊袋有着与身体截然不同的温度与触感,更热,更绵,也更不堪逗弄,只稍稍摸了几下便来了反应,机灵得很。周朝云呼吸急促,身子绷得也紧,性器半软不硬地耷拉着,堪堪吐出来几滴粘滑的水儿,实属兴致缺缺,可他两只腿儿好热情,紧绞着人手不放,又似欲拒还迎。辛泽心情甚佳,一面揉他腿间那团软肉,一面俯下身,贴上周朝云侧颈细细嗅闻。
血腥味儿,花香味儿,和淡淡的、只有蛇类才嗅得见的鸟骚味儿……
有点馋人。
他毫无预兆地在他脸上舔了一口,周朝云目不能视,猝不及防惊出一串雨打梨花儿似的颤,辛泽眸色一暗,单手将他挺起来的胸脯又压了回去,失笑道:“我反悔了……好有趣。”
逗鸟儿,好有趣。
说来也怪,他这人重欲,一向不偏爱性子闹人的宠……不对,岂止不偏爱,简直避之若浼、啮檗吞针,但凡见着什么扒了衣裳还要扭扭捏捏、放不开架子的货色,都打心眼儿里觉着烦。性事不比情爱,只求一快活,既然做了宠,那便要有做宠的样子,听话懂事自不必说,更重要的,得是会看人脸色,能讨人欢心……恃宠而骄也好,乘势使气也罢,情趣再甚,也总不该得寸进尺,反骑到主子头上。
矜贵、清高、娇横……一切桀骜难驯的,都教他反感。
但一人抵牾。
或许出于好奇,又或许只是蛇性作祟非荫蔽而不生,非活物而不食鸟之于蛇,本就是样越惊惶便越讨喜、越鲜活便越香甜的东西,纵然在他眼里周朝云满身娇生惯养的臭毛病,实在不配做宠,可搭上他们俩这身份,倒于性兴之外又凭添了份好趣,不是很令他生厌。
他头一回拿不那么刻薄的眼光去看待一只宠,任他横,任他傲,任他翻腾不止闹不休,没曾想,竟是哭哭啼啼喜欢、乜乜踅踅也喜欢……
娈童也没白跟他十数年,早练得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领,仅瞧了自家主子一眼便已心下了然,他很识趣儿,没多言语,默默环顾了车厢一圈儿,估量着这地界太窄,许是不够人折腾的
“主人,要不、奴先到后厢去……?”
他于是压低了声儿,试探着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搁到以往,倘若起了兴,便是赶上推不掉的早朝,这位只手遮天的主儿也是敢于青天白日之下、拉着一派莺莺燕燕当众宣起淫来的,更别提眼下这境况……娈童敛了气,也消了声,觑着主子眼色静候在旁,良久,只等见一声沉吟:
“……罢了,我可没兴趣肏一个病秧子。”
辛泽叹着可惜放开了周朝云,手指却还饶有余兴地粘在人身上,他沿那一根根瘦削的胸肋摸上坤泽鼓颤的心口,感受着指下细密的战栗撇了撇嘴,“瞧他冷的。”
“都说圣人有大义,可依我看呀,还真是寡义得很,这般薄待,也难怪他老想着往外跑。好好一只雀儿,怎么玩不好,非要整成这副残废样儿……”他指尖儿太凉,摸不出情致,周朝云敛着一副温润眉眼在他怀里抖抖颤颤,看上去好孱弱也好冷,他没继续摸下去,就着这张神色黯然的漂亮脸蛋儿欣赏了好一会儿,徐徐起身让坐到一旁,而对娈童招了招手,“给他添件儿衣裳。”
娈童毕恭毕敬应了声“是”,踱着小碎步上前将烟斗递回他手中,辛泽接过烟杆掂了几下,余光却不见娈童走动,他衔着烟嘴儿挑了一侧眉,斜眼瞧过去,只见娈童神色忧虑站定在软榻前,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榻上瞄着,唯唯诺诺的,一看便是有心事。
辛泽啧了声,没好气道:“有话就讲。”
“……主、主人,圣上为何这般处置他?这瞎了眼的,还能好吗……还有这耳朵、这嗓子……”
“这你少打听,”辛泽吸进口烟,转了斗钵点在娈童手背上,没等人说完便先行开口道:“屏人耳目,自然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既不能叫他带出来,也不能让他带回去,你得记着,我今日捎走了他,买的也只是这身子,人家不容我们插手的,就别多管闲事。还有,你近来这话……可是有点儿多了。”
话说到这般地步,便是再没分寸的奴才也多多少少该听得出不耐了,娈童哪儿还敢越矩,登时噤了声,悻悻在那只被斗钵烫得通红的手背上搓了搓,回身翻翻找找好半天,从箧笥里择出条毡裘来。
他心有怜悯,特意挑了件儿看起来最暖和的绒面细密,衣料也厚实,还想着要是披了这个,一路上也许能帮这弱不禁风的人儿拦下不少霜雪……
周朝云看不见也听不着,惨兮兮揪紧了眉头,一察觉到人靠近便只知道卷着衣裳躲,娈童倒也温和,边耐着性子安抚他,边抖开裘衣铺到他身上。暖意隔绝了寒风,远比细语温声管用,周朝云面上浮过一瞬茫然,似是不知进退,犹豫着该躲不该躲……他终究是怕凉,渐渐缩起手脚安分下来,不但任由娈童将衣裳盖到自己肩上,还极其温顺地眨了眨眼、壮着胆子往裘袄里拱了两下,娈童心中一喜,拍着他肩膀连声夸“好乖”……
他又好心替他掖了掖衣领,用袄绒覆上那截缠着纱布的颈子。
绒毛贴上颊侧,理应是暖和的,可那本已消减了声势的人儿却倏然变了脸色,周朝云惊呼出声,像见了什么骇人东西似的猛然推开身上几件儿衣裳,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哆哆嗦嗦抱着两条细瘦的腿儿蜷回榻角,颤得更厉害了。
娈童又被他吓一跳,“嚯!不盖呀,多冷……”
他又试着将毡裘往周朝云身上盖了几次,周朝云一反先前那副乖顺姿态,打死不让人碰,扒拉着那条袄子叫得甚是惶恐,车厢内蓦然蔓生出一连片儿恼人的喧嚣,窸窸窣窣混着呜呜咽咽,闹得气氛很是僵冷。娈童不明所以,也快给他折腾哭了,周朝云俨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样儿,怎么哄也不肯添衣裳,又踢又叫好不闹腾,他想开溜,可主子迟迟不发话,再想跑也只得硬着头皮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