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这是怎么了？”

雨停，雾散，如果不是湖面上的莲叶翻了过来，刚才刹那间发生的事情都仿佛是一场冥想的虚幻。

冉云祉说：“不怪你，你做的很好啦。”

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麻木狠戾的反派了，他出手下意识不是把所有伤害他们的人弄得半死不活，而是只想限制妖怪的行动，心怀苍生，敬畏生灵，他正一点点重回过去的他。

她放心了。

得了她的夸奖，少年脸上的表情才稍晴，抱着她重新回到小舟上，示意船家继续向湖心亭开船。

“这样看来逢春没有骗我们，只是沉舟想要的似乎不是妖丹。她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冉云祉托腮怎么都想不明白。

烛乐替她整理好衣服，点点她胸前的灵泉玉：“这个。”

冉云祉恍然大悟，许久不用神物，她都快忘了，许多妖怪都企图得到灵泉玉。

她在里面保存了好多妖力，比起最初更容易暴露方位，在灵泾山她尚且能隐藏起来。

不能被妖怪夺走，收集了那么多妖力，都是为了取下烛乐身上的鲛人泪和无相镜，没有多少时间给她，她不能功亏一篑。

“别管她了，既然她不想听我们说话，姐妹无法和解的话，保住逢春不死便可。”烛乐看向眼前逐渐清晰的湖心亭，“我们去买莲子吧。”

对，重要的是莲子。

到了湖心亭，冉云祉跳下小船，想不到湖心正中央这片土地别有洞天，虽然比不得湖边繁茂，但见店招飘扬，商贩高声叫喊，飘来的香气袅袅不散。

她走了几步，身后人还没有跟上来，烛乐站在原地向后看去，身形紧绷，似在沉思。

冉云祉唤了他一声：“阿乐，快跟上来呀！”

烛乐从漫无目的的一个点收回目光，敏锐的视线转瞬之间变得柔和，压下刚才察觉的不妥，点头跟上她。

是他幻听了吧？莲叶丛里，怎么会传来一阵缥缈的铃声呢？

殊不知，待二人身影融入商贩街头，一道衣角缓缓消失在莲叶丛。

第90章 太甜了。

冉云祉原是想买今春最新鲜的莲子, 但正如船家所言，今年的莲子尚未成熟，但水乡的莲子未曾让她失望, 一粒粒莲子晶莹如白玉, 就算存放了一整年，捡起来时，莲子淡淡的清香依旧可闻。

山外湖边碧空如洗，院子里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逢春好奇地趴在桌前张望，见到冉云祉在剥莲子，划开莲肉，取出莲心，当即吓得脸色苍白, 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感觉自己也被她捏在手里剥开了。

杀鸡儆猴, 这个姐姐比那个哥哥还可怕！

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冉云祉没功夫管她，倒是烛乐似笑非笑盯着她, 在逢春抬头望过来的时候，随便扯了块布料，在她不解的眼神中, “刺啦”一声，布料一分为二。

逢春一溜烟跑没影了。

烛乐望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缓缓勾起嘴角。

莲子羹可是他的, 小丫头自觉一点，他就不用把她丢出去了。

“你撕布条做什么？”冉云祉狐疑地望过来一眼。

他立马认认真真回答：“擦桌子的。”然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剥莲子, 笑意一点点从眼尾弥漫出来。

看喜欢的人为自己亲手作羹汤，光是想想便心生甜蜜, 想想阿娘看着阿爹这样，也是如此欢喜吧？

他慢慢意识到，自己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些不同的情绪，不是麻木不仁的苟活，对一切无感无知，世界也不是只有冰冷的霜雪，逐渐映照出四季的颜色。他每天醒来便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又将一天小心存放在记忆里珍藏，说不出的喜悦，明媚，雀跃，一回头看见她在，心里就觉得无比安稳。

才放了一会的晴又开始落雨，但浇灭不了他的好心情。屋内，冉云祉将一碗莲子羹做好，端端正正摆放在他面前。

“做好啦，尝尝！”她期待地望向他。

迎着她的笑容，烛乐一勺一勺吃着，吃一口笑意便深一些，并未说什么，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

“好不好吃？”她忍不住期待一个答案。

一碗莲子羹他喝得干干净净，他才擦擦嘴角，意犹未尽：“好吃。”

一颗石头落地，冉云祉顿觉无比骄傲，没想到她这么有天赋，迫不及待想试吃：“真的？那我也尝尝。”

烛乐愣了一下，连忙拉过她的手笑道：“不是说只给我吃吗？”他绕过她掀开锅盖，“今天这些都是我的，你不能食言。”

“这么多，你自己吃完，不怕撑死啊？”

那边，烛乐已经抱着碗回来了，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绝世珍馐一般，她忍不住想，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握着一个小小的汤匙，用眼神镇压住他的反对，她干脆从他的碗里舀了一勺。

好像有些太甜了……

“真的很好，我很喜欢。”烛乐将剩下的莲子羹一饮而尽，准备去捞第三碗，冉云祉突然就有些自卑了。

烛乐给她做了那么好吃的桃花酥，以往她厨艺也算凑合啊，而今她连一碗小小的莲子羹都搞不定……送给心上人的莲子羹，搞砸了。

搞砸了，搞砸了……

越想，一股无望的、无能的感觉瞬间围拢上来，屋外的雨顺着树叶的间隙落下来，沙沙作响，仿佛落到她心里去，那抹湿润的凉意从潮湿的衣服钻进来，浸透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烛乐给自己满上，重新回到桌前坐好，半晌没听到她的话，抬头见她表情空茫，连同她的鬓发都显得黯淡。他眉心微蹙片刻，随即视线锐利地扫向屋外。

很轻，但是他感觉到了，外面的雨带着若有若无的妖气，借着雨水被掩盖的几乎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