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上一个节点,与境主执念相关的并不是国破?
林雁正思索着,门便被轻轻叩响了。
她闻声看去,门外有一道矮小的影子,那影子出声是细细的女孩声音,听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
“棠夫人,老爷唤您前去侍墨。”
哈?都成夫人了?
所以原身的人生路径,大抵是在花楼里被人赎出去做小妾了。
想起方才看到画卷,赎她的要么是纪方狂热粉,要么是纪方本人。
林雁决定先沉住气,动着久别重逢的舌头,开口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她可不知道那位老爷住在何处,得有人领路,所以她出门便佯作眩晕,哄得小侍女慌慌张张将她扶住,关切道:“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林雁有气无力点点头,正想说话,小姑娘便咋咋呼呼道:“啊呀!那您快歇着,奴婢去告诉老爷您”
“等等,”林雁抓住她,“可能是睡太久,有些发昏,我能行的,把我扶过去就好。”
小侍女却喋喋不休起来:“不成不成,老爷总说您不顾惜自个儿身子,说让奴婢看着您,绝不让您再逞强了。”
天菩萨哟!怎么是这么个走向啊!
林雁连忙用力把自己的胳膊从这小姑奶奶的手中抽出来,连声道:“我没事我没事了,快别嚷嚷喽!”
小侍女眨眨眼,水一样的眸子有些茫然:“您身子好了?”
“本来就不赖!”林雁甩甩手,开口道,“你快去忙自己的吧。”
“不成。”小侍女也不知道在犟什么。
林雁哭笑不得:“哪里不成啦”
小侍女上前扶住她,嘀嘀咕咕道:“奴婢还是把您给扶去老爷那儿吧!把您安安稳稳送过去,告诉老爷方才您发晕的事儿,可以吗?”
哎哟,这太可以了。
林雁略微挑了一下眉,便柔了眉目道:“有劳。”
宅院不大,池水枯白,水面上的浮萍一半糜烂,叶下藏着的浅金色鱼影,也泛着腐烂的暮气,上下都是大限将至的样子。
点亮的廊灯光影暗淡,随着林雁的走过,一层层掠过她的脸,照得她身上的明紫色衣裙,也是沉闷闷的样子。
这种闷闷的状态惹得林雁心情有些焦躁,此案诸多线索交叠纷乱,零零散散的,串不成串,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找一些没用的东西。但迟迟解决不了此案倒也算小事,毕竟在这儿熬是熬,去别的地方碰见别的妖魔鬼怪也是熬,只要没回衡云门,这种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就一直存在,习惯也都习惯了。
林雁想,她所感知的烦闷,大抵还是来自于这个时代。
一个王朝的末端,诸多梦想被人为粉碎的、诸多人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的时代。
这个时代比瞻天肆虐时还要可怕,毕竟面对瞻天,所有人的梦想都十分一致活着,要想活着,杀掉瞻天就好。虽说方法困难、有些异想天开,但好歹是能被想出的解决办法。
可乱世不一样,它不是杀一个两个人就能终结的,杀了这个另一个冒头,灭了一群又有新的问题存在。人心博弈,永远无法人为解决。只能等到命数这一执棋者累了倦了,斗来斗去的人也累了倦了,各方势力随着时间的推进被越斗越少,所有人死伤惨重,终于斗不动,这才算终结。
思索着如何能提前解决的人都是痛苦而悲壮的。没有目标的焦虑比有目标的焦虑要可怕太多。后者思考办法,前者可能连自己如今活着的意义都要思考。
他们看不到路尽头在哪里,部分或许也活不到尽头。且悲凉在,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笼罩在这种压抑气氛中,林雁都没了冲劲儿。
思索间,两人停在一道门前,门中传来男声半是笑意半是无奈的声音:“闻名全城的白大家,怎到在下家中,便推说不会乐理。是见侯某失势,连一个‘琴坏了’的谎话都不肯说么?”
另一道没有任何感情、隐约透着一点憨直与委屈的声音响起:“琴没有坏,吾真的不会。”
林雁:!
感谢老天送来的小仙男一枚!
她压抑着狂喜同侍女一同进屋,对府主人见礼。
府主人是个青年,可能三十上下,可脸上暮气太重,实在是影响判断。
他见“棠夫人”来了,抬了抬眼睫,扬手示意她过去。
林雁迟疑挪着步子上前,看他伸手欲揽她,连忙侧过身子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咕噜噜转着眼珠让江重雪别轻举妄动。
侍女连忙上前搀住她,小声道:“都说了您身子不适就该在房里待着”
林雁“有气无力”道:“方才晕眩不以为意,现今想想,怕是染了风寒。咳咳老爷”
她说着,余光看见那人又靠近,身子一扭,继续“虚弱”道:“可不能过了病气给老爷妾身这便回房。”
青年坐回太师椅,捏了捏眉心,轻声道:“松霜,扶棠夫人下去歇着,再去请大夫入府。”
这小侍女迟疑道:“可是现今城中大夫圈在济生堂,您前段时日与济生堂堂主他说绝不让手底下的人入咱们府中,也不给咱们买药。”
“吾会,”江重雪开口,目光直视林雁,“吾会诊脉。”
青年摇摇头,唇角欲弯不弯,实在是忍不住,气笑了:“你一个乐师,叫你奏曲你不会,竟会什么诊脉。你是在用纪某取乐吗?”
第164章 你分明就很舒服。
江重雪抿唇, 不多言,飞快抬手捏住林雁的手腕,吓得松霜尖叫一声。
林雁内心很绝望, 看起来她方才那些眼色, 他是一点也没看懂啊!
不过江重雪这么一把脉, 也发觉林雁健健康康、没病没灾,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