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百姓这一手笔,必是冲着爱民之人来的。
这或许便是他们招降名士的备用法子。
名士是谁,且按下不表,再想如何行事。
现今城中人员杂乱,估计到京中各有各的事要做,今日同凌云宴饮那位就是边城人。照那群绑匪冲上来就抓、抓完了就割舌头的作风,万一抓着自家人、伤着自家人怎么办?
她想那几支小队应该不会时不时开个大会、让他们彼此之间认识认识。所以,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能够避免误伤同伴的方法。
她想到了今日在那人身上所见的绳结
林雁捋着思绪,猛然想起一点。
凌云那个性子,能与她相交的人,要么是没有疑点,要么是她对那些人有所图,与她宴饮之人显然不该是前者。若他动机果真不纯,与京中绑架平民的那些人有关,那凌云知不知道这件事她假意与他交好斡旋的动机跟这件事有关吗?
林雁抿住唇。
思维或许可以再扩散一些凌云在敌国打来后归降,会不会跟这些被绑的百姓有关?
林雁心头一缩,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自心底升腾起。
她加快步子,依循着在江重雪背上迷迷糊糊的记忆,寻回了关押百姓的那个院子。
第163章 感谢老天送来的小仙男一枚!
本就破败的屋舍, 不过几日光景,就变得更加荒凉,毫无一丝人息。
林雁小心隐匿在树影之中, 一边观察眼前情景, 一边思索关于梦茧的节点。
梦茧切换, 必然是发生了境主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事情。
初来的节点,裴以薇更名凌云,得到了自由身,并远赴边城,寻找细作;而裴氏家主知晓妹妹下落,与桃源五杰之一有了一次冲突, 或许还有什么重要节点, 但他那里不易接近, 没办法查。
如今的节点,国土被大量侵吞, 国运凋敝,京中出现敌方势力绑架百姓
她自城中来,一路都是百姓心头的阴云雾霭。
林雁足等到了深夜,也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方松了口气, 跃下树影,跳入了院中。
院中尚存那日江重雪在此厮杀的余迹,鲜红粘稠的血液掺入泥地里,冲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熏得林雁眼发花。
林雁稳下心,踩过鲜红血泥, 推门入屋。
人去屋空,夜风吹得窗纸噼啪作响。
估计那日之后, 在外之人回来发现此地惨案,知晓必然有人逃脱,他们的计策不能被人发现,只能紧急带人撤离。
走得仓促,必会留下痕迹。
林雁穿过关押自己的那间房,推开了正南方向的一道门,那儿比关押俘虏的地方还要大一些,铺盖凌乱,床头地面掉了几件粗布衣裳。
再往边角处看,堆叠着更多的衣物。
林雁撸起袖子上前翻找,臭男人腥臊的臭鱼烂虾味道差点把林雁熏得翻个跟头,她一边忍着干呕一边屏息寻找,心说回去一定要猛吸小仙男师尊清清肺。
就在这强忍着被熏出眼泪的折磨下,林雁终于摸出来几条似鱼的绳结。
如果这些结只是打在腰带等经常系结的地方,林雁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摸出来的都是一条折起的、在尾端打上鱼结的绳,就格外不对了。
林雁摸了摸头端,那里有一个扭曲的弧度,应该是被当做像玉佩一样的装饰物,在腰上系过。
这应该就是他们辨别同类的方式。
林雁默不作声收了几条绳结,转而在屋中四下寻找有没有剩下的线索。忽有凌乱脚步踏至,林雁利索翻窗而出,顺着弯腰慢行,躲回树影的一瞬间,来者推开了小院的门。
来此的一队人全都穿着一样的夜行衣,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他们来此做了跟林雁同样的事,冲入门中,收拾了上一拨人留下的余迹。
临出门前,还清理了院中沾血的污泥。
仅是最后这一行为,便让林雁知晓他们是敌非友,她留心观察那些人所执武器。
北方敌国所用的武器刀刃剑刃厚重,且开得大,虽沉、不够轻便,但方便砍杀大型猛兽与破冰,他们都用惯了那种武器,所以即便再沉,于他们而言也不过穿针引线般轻便,他们反倒用不惯本地的兵刃。
可现今来的这波人手上拿的都是轻剑,土生土长的敌国人用不惯的东西,所以,他们多半是京中通敌之人派来给那些人收拾烂摊子的。
林雁搓搓手,喜滋滋地想:正好,跟着他们一道走,顺便瞧瞧是谁在京中闹腾。
此想法一出,眼前便猛地亮出一片白光,这种熟悉的感觉直让林雁心道不好。紧接着,耳鸣似千蜂长吟,眩晕再度袭来。
梦茧又重置了。
她在一张小床上缓缓苏醒。
略微缓过了那阵眩晕的劲儿,她便下了床,借着窗外透来的昏黄光影警惕打量四周情况。
此处是个十分雅致的小房间,室中熏香有种橘子味的清冽,又有种梨子味的香甜。环顾四周,满墙书画,落款全都是一个人“侯方”。
桃源五杰之一。
林雁转头寻找铜镜,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如今的情况。
身条又长开了些,也丰腴了一点。上一个节点,她还是个被苛待着、身姿清瘦、明显营养不良的少女,现今手上的茧都细了一些,人也白净好看了,半张脸隐在光影里,余下那部分敷着薄粉,唇脂艳丽。可分明青春鲜亮的容颜中,竟有一丝暮色。
这缕满是愁情的暮气当然不是来自林雁本人,而是来自这副身体的原主人,那个从小乞丐变作花楼娘子、而后又到了这莫名其妙府邸的女孩。
说起来,为什么梦茧转变这么快?
她以为上个梦茧至少会持续到山河破碎、京城沦陷,但竟然就在夜色中悄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