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林雁满目疑惑,现今的林雁满目怔然。
他向她招了招手,小林雁鬼使神差地走近。
“你是谁呀?”虽然被美色所迷,但该有的提防心小林雁也有,她停在他的一步之外,仰头看他。
他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温柔的双眼看着她。
“是神仙吗?”小林雁问道。
他摇摇头,开口道:“是你所熟识之人。”
小林雁跺脚:“骗子!我从没有见过你”
“吾不在你的过去,吾在你的将来。”
若是成人林雁碰见了只觉此人神神叨叨,可这是小林雁,对一切事物都有好奇、相信所有天方夜谭之事的小孩子。
她听了这话,拍拍手,问道:“将来我在哪里?是小桐老师经常说的村子之外吗?”
“是。”
“那村子外面都有什么?”林雁虽然已经听小桐老师说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是想听一遍,想听听看,在别的人口中,会不会有别的世界。
可这个问题江重雪着实答不上来,他垂睫,笼统道:“有更广阔的天地,有你最为看重的梦想,有一条包容你迈步前奔的坦途,有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所影响的鲜亮人生。”
很漂亮的话,漂亮得根本不像江重雪所能说出口的。
但想起被这段被莫名抹去的记忆,林雁笃信这不是她的幻觉。
她真的、真的在小时候见过江重雪。
怎么回事?
而且看记忆中江重雪的反应,他显然知道那小孩就是她,所以他应该是未来某个时间的江重雪,因为某种时空变动,跑到了她小时候所在的时空里。
所以在未来,她会跟江重雪坦白她的来历?是她想说就说了,还是因为某种变故,觉得非说不可了?
她会离开江重雪吗?
林雁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圈住他的手又紧了紧,江重雪步子一顿,抬睫问她:“痛吗?”
林雁猛劲儿摇头,有满肚子话想跟他说,但现在比划都比划不来。
好气,想回去踩那几个人的尸体几脚。
可一想起那些人的死状,林雁不免瑟瑟发抖,满身寒气。
突然,身子一轻,林雁被人放在了什么地方坐下,盖在身上的外袍被揭开,她环顾四周,才发现江重雪寻了个破败庙宇安顿她。
这回儿他正小心托着她的下巴,微微拨开她的唇,看她口中情况。
林雁乖觉张口,血液混着黏液哗哗啦啦淌出来,吓得江重雪飞快捂上她的唇,开口道:“吾去为你寻草药。”
欲离开的衣角被人拉住,他侧身回看,林雁一脸无所谓地仰头对他笑。
“不痛?”江重雪迟疑问道。
林雁小鸡啄米式点头,在身侧拍了拍,示意他坐下,一副班主任要跟考试失利的学生谈心的模样,江重雪也真像乖学生一样端正坐下了。
林雁轻轻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不说话,只是觉得这种安安静静等待时光流逝的感觉,也蛮好的。
就是苦了外面还在寻找境主线索的两位了。
“累了?要歇息一会儿吗?”
林雁闻言,本想点头,但想了想,还是摇头,伸手扭过他的脸,仔仔细细打量。
记忆里的江重雪跟他现在一模一样,没有衰老太多的痕迹,也就是说,在不久后,就会发生他离奇跑去她小时候那个时空的事?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合时宜,但林雁还是如是想到:不公平呀!让他看到了她吸着鼻涕、在玉米地钻得满身乱草的小屁孩模样,她都没机会看他小时候!
唔不过江重雪小时候应该也应该是板板正正的清冷小仙男吧?
如果能穿去他跟随师兄师姐们下山给兰霜母女讨公道那回,看看他一身泥巴也好呀!
林雁忍不住开始脑补他脏兮兮、一小团的样子,这一想就心口绵软、心尖发痒。
江重雪的视角,就是看她盯着自己,突然目光有些尖锐,转而变软,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最后看她弯着眼笑了起来。
江重雪勾勾林雁的手指,林雁反勾住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比划,一边张合嘴巴做口型。
“师尊,再同我讲讲你的小时候吧!我想听。”
江重雪不懂那些小时候的记忆有什么好听的,但他知道林雁喜欢,于是翻拣着他的记忆,找出了依林雁性子可能喜欢的故事。
他那位在皎月峰开小灶的母亲,其实曦和仙尊厨艺并不好,做菜的时候经常少放东西。她自个儿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不好吃就不吃,筷子一拍就跑下空碧山去下馆子,等起了兴致再下厨。
曦和仙尊的那只寒霄剑灵其实也能吃东西,但她很挑食,吃烤鸡要吃烤得酥香的鸡皮,吃咸鸭蛋只吃流油的蛋黄,曦和仙尊经常在饭桌上和她因为争食吃吵起来,吵翻天了就互相揭老底,一点也不像主从。
掌门那只猫,或许真的会翻后空翻,因为有很多师姐都说看过,只不过江重雪和掌教没有看到的机会。后来那只猫跟着后山认识的小野猫跑了,掌门很伤心,毕竟养一只会后空翻的猫不容易。惆怅时会拉着掌教一起喝酒,跟他倾诉猫大了没良心,有了媳妇忘了爹。后来兰霜的女儿前两年出嫁,掌门又拉着掌教喝酒,严守门规的掌教难得破了一次戒,陪他醉了一回最后双双在第二日所任教的课上迟到。
这一日他说了很多故事。
江重雪不是个健谈的人,他说的很慢,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讲给她听,直到她靠在他身边呼吸变得绵长,江重雪才止了声。
从前都是旁观别人的热闹,那些记忆只像纸上的画片,没有色彩,也动不起来。他小心翼翼收藏着,不知道是记性太好忘不掉,还是渴望那些画片与他有所关联,从而在他心底鲜活起来。
好在她出现了,他已不必再去艳羡旁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