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秋萤沉吟片刻,又问道,“那我有朋友吗?”
“为什么这么问?”他轻轻揽住她,开口道,“是不相信我?”
“没有,”秋萤低下头,想了想,开口道,“只是觉得认识的人太少,有些不安。”
“你与我时常各地行商,很少在一处待很久,故而未有深交之人。不过你性格开朗,每到一处,便与那里的人玩到一起。若实在不安,待你养好了身子,便出门同邻里说说话。”
秋萤听罢,点了点头。
“对了,这几日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常伴你左右,不过寻人买了个奴婢来伺候你起居。你一个人,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跑太远,外面不太平。”月溪如细细嘱咐道。
话音刚落,他的袖子便被秋萤紧张抓住,她抬起眼睫,问道:“那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每日都会回来,不管多忙。”他这是头一次被秋萤这般对待,心底软的一塌糊涂,甚至后悔没有早一点抹去她的记忆。
从前的瞻天喜见她跟个叛逆的小猫一样挣扎,洗了记忆太没意思,却不料有一天会如此厌弃当初的自己。
这话让秋萤稍稍安下心,她垂下头,抿抿唇,开口道:“我饿了。”
他伸指捏捏她的腮肉,开口道:“我去给你做,想吃什么?”
“想吃甜的。”她好像不太知晓他会做什么,于是便给了一个笼统范围的概念,但他理解得很快,毕竟这么久了,她什么口味喜欢,他最清楚不过。
他迈步出门入灶房,又觉得不太对,一回头看她扒在门边看他,神态与她等待阿迟做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是从来都不属于瞻天的美梦。
现今美梦成真,瞻天握着锅铲的手抖了又抖,他竭力按捺下心中的狂喜,放下手中器具,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了她身上,柔声道:“回去罢,灶房呛。”
秋萤犹豫着摇摇头,开口道:“我想看着你做。”
大抵是带着一无所知的记忆,秋萤对周身的一切事物都很陌生,碰见一个自称是自己夫婿的人,她便把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的浮木,于是想与他寸步不离。
到晚上入睡时,秋萤还紧紧偎在他怀中,像只不安的猫,他只得一遍遍抚着她的后背,想让她好受一些。
本想深夜便走,却不料他刚出被衾半个身子,一只手便被惊醒的秋萤抓住了,带着点点星光的亮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问道:“要半夜去做生意吗?”
“起身喝个水,”他摸了摸她的长发,问道,“你喝不喝?”
秋萤摇摇头,低声催促道:“快些回来。”
瞻天喜见她粘着自己,出门一趟假装饮水,步子没到灶房便拐了回来,上床抱住她,心想再让琼泽等一会儿好了。
那天秋萤往他身上扎的是用若水做成的匕首,重创了他以邪怨之气铸成的魔身,他需要更多枉死的怨气为自己疗伤,那就需要杀更多的人。
说起若水匕,倒是个威胁。那日她反应倒是快,将它藏在了幻空里,他没来得及收走。不过现今她失去记忆,自然也记不起仙门的咒诀,也就召不出它了。
现今,他什么后顾之忧都不再存在。
他就这么舒舒坦坦地陪着秋萤睡了一觉,天微明时离开。先前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个哑巴婢女,今日送到,能好好照料秋萤一番。
办完了一天的事,瞻天换了身衣裳,去除身上的血腥,踏入了院门。
院子里,新来的婢女在清扫院中积雪,秋萤穿着厚厚的冬装,坐在廊下翻着线篓,手中编织着什么东西。
他走上前,问道:“在做什么?”
秋萤被他突然出现吓一跳,见是他才舒了口气,捏着手里的半成品给他看:“我依稀记得编平安符的方法,想给你编一个,你出门行商,定要事事平安。”
瞻天闻言看去,秋萤的手其实不巧,先前从阿迟的记忆里看她不擅长针线便能知晓。眼前的平安符只有开头的部分还像模像样,越往下编越不成形状,知道的是在编平安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织网。
瞻天看着看着,压下无故上扬的唇畔,开口道:“不急着编,陪我说说话,一日不见,你也不多看看我。”
“想在明天前把这个给你,你说外面不太平,却还要出去就不能不去么?”
“不出去赚钱,怎么养你?”
“那那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秋萤眸子亮晶晶的,像看见小鱼干的猫儿,“你说我总是同你行商,这说明平素也都是我陪着你的,我的身子没事,可以继续陪你。”
“不成,你大病初愈,不能劳累奔波。”
秋萤嘀咕道:“我也没觉得我病了呀夫君,你谈生意也不是总待在外面的。出行我便缩在马车里,商户宴饮我便在旁边吃小菜,你就带我呗。”
瞻天被这一声“夫君”惊止,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连声答应她。可仅存的理智还是及时勒马,让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那做的是什么生意?人命生意!哪里是她撒撒娇便能让她看见的。
秋萤抿唇,一副气着了的模样,半成的平安符往他身上一扔,便提着裙摆回了房中。
晚上倒是很诚实地往他怀里窝,毕竟冬天冷,他又故意提高了自己的体温,她禁不住冷,还是像小猫一样偎在了他的怀里。
天明时分,他带着她没编成的平安符离开。
不过今日猎杀生魂的行动不太顺利,半途遇到仙门截杀,若在往日,三四个仙门联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被秋萤重伤的身子还未好,不宜与仙门直接开打,只得与他们僵持着。
就这么僵到半夜,急于回去陪秋萤的瞻天强行驱动功力,以透支自己身体为代价,将拦路虎尽数绞杀。
行至半途,他觉察内伤不轻,但步速不减,只想着秋萤身边只一个哑巴女婢,定然孤独,夜幕降临身侧无人,定然怕极了。
自身体里的魔气受损,他便愈发会因体内属于人类的那颗心而牵动情绪,他真切地知道自己有了弱点,且已经没有自行除掉弱点的狠戾。
他踩着如水月华入院,院里却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无。在此处,他感知不到秋萤的气息。
于是他便强行压下身体做出的抗争,驱散魔气依据秋萤体内原属于他的东西来寻找她的踪迹。
万幸她还活着,还慢慢移动,离此地不近,但并不难追。
不过瞬息,他便看到前方踉踉跄跄跑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