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昭呼吸骤然?一滞。
沈砚稍作斟酌,就将?今日上书房发生的事与她一一道来。包括那人询问?的那句是?否有怨恨之言,也包括他呈上了她昔年遗落的那纸陈情?书。
她没有料到,她当年在西配殿里写的那些绝笔信,竟还?粗心的遗落了一份,竟也那般巧的让沈砚捡了回去。
如今,也机缘巧合的被呈到了御案上。
陈今昭一时心乱如麻。她不?明?白,那位为何会突然?问?上沈砚了,同时也忧虑着,不?知他看完那信后会是?何种反应。
不?过她亦不?忘感激沈砚,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他顶着开?罪上头?那人的风险,特?意宴请她入府告知,绝对是?要冒风险的。这份情?谊深重,容不?得她不?感动。
“泊简兄,你不?必如此的。”
“无?碍的。”他摆摆手,解释道,“从?上书房出来后,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他并无?动怒之意,对你亦无?杀心。那番询问?,更像是?要弄清事情?的原委般。”
将?今日的事在脑中再次虑过,他正色看她道,“依我来看,此事蹊跷,恐有小人谗言作祟。朝宴你仔细想想,可有开?罪过御前之人?”
陈今昭当即就明?白了他所指。
“泊简兄误会了,刘大监不?曾害过我,反倒我这条性命,还?是?多亏了他才得以保了下来。”
她也没有隐瞒,将?当年西配殿的事情?,慢慢向他道来。
纵有预料,可此刻听对方娓娓道来那日生死一刻的惊险,沈砚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寒,后怕涌了上来。
“那你知不?知,当时究竟是?何处见恶于他?”
“此事在他那已过了明?路,算是?过去了,泊简兄放心。”
沈砚紧绷的肩膀松缓下来,如此就好。见对方说得含糊,他也不?刨根问?底,总归事情?能过去就好。
陈今昭也不?知什么滋味的叹口气。对于那场无?妄之灾,从?前的她不?明?白,但时至今日,又如何还?猜不?到个中缘由。
皇权之下,命不?由己。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容人细琢磨的。
就如她说的那样,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一连三日,朝廷风平浪静。
陈今昭本以为那日沈砚被召见过后,那人很?快就会召见她。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连解释与请罪的说辞也都想好了,怎料数日过去,昭明?殿那边却?连丝声响都没有。
这样看似平静的日子,她却?丝毫不?觉安稳,反倒心中愈发忐忑。事情一日不解决,就一直悬在那,拖得时间越久,她怕无?波无?澜的水面下酝酿的波浪越大。
就这般过了两日,日子平静得让她愈发慌了。
眼见着她就要坐不?住时,这日下值后,刘顺找到了她。
不?得不?说,在见到刘顺的那刹,她这些时日始终悬着的心咕咚落了下来。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悬而未决的感觉太难受,还?不?如这般早早落下,反倒让她觉得安稳。
刘顺带着她来到了僻静处。
“今日奴才来找您,其实是自作主张。”到了无人处,他直接开?门见山道,面上露出苦意,“奴才也是?在是?没法?子了。自那夜您离开昭明?殿后,殿下就连着数日没合眼了,每顿膳食也用不?上两口,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圈了。”
他佝偻着身体,无?不?恳切求道,“殿下再这般下去,身子骨可就熬不住了。您过去劝劝罢,殿下如今,也就能听进去您的话了。”
陈今昭闻言,大吃一惊。
她本以为那夜惹怒对方后,他怕要想法?子来好生治她,这几日的风平浪静,她都很?怕他是?在憋个大的。怎料他竟做起了黯然?销魂的做派,着实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快,快些送我过去!”
她既惊且慌,数日不?用膳不?合眼,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万一这位出了什么意外,那罪过还?不?得全赖她身上?光是?公孙桓一个,就能将?她劈成一万份。
刘顺连声应着,赶紧扶着她上马车,而后亲自趋马,快马加鞭的带着人直往昭明?殿而去。
当他不?怕嘛,他也怕啊。
昭明?殿的灯,通宵达旦的连着亮了数夜,批阅完的折子都摞满了御案,殿下眼里的血丝看着都惊人,那状态看得他都害怕。
有时候看殿下撑案起来时,他都怕对方撅过去。
殿下消瘦的模样有目共睹,公孙桓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善了,还?明?里暗里试探过几回,似乎又有些怀疑之前那起子流言的真实性。
好悬让他糊弄过去。
不?过时间再久就不?成了,殿下那状态,任谁还?看不?出两分不?对劲来?
到那时候,要他拿什么瞒啊。
昭明?殿里,灯火煌煌。
陈今昭进殿时,恰遇见两个宫监各捧了一摞高高的公折入殿。他们脚步无?声的趋近御案前,熟稔的将?公折分门别类的放置好,就又各捧起案上批阅好的折子,再次悄无?声息的退下。
御案后的人独坐在宝座上,灯光将?他影子拉的很?长。
案上奏折堆积如山,他不?厌其?烦的批阅过一本,又翻开?新的一本。她屏息近前,就见他确是?瘦了,往日合身的蟒服都显得宽松,面部线条也愈发清晰凌厉,只是?布满血丝的眼睛冲淡了面容的沉肃,增了几许黯淡。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握笔的指节骤然?绷紧,泛起青白。笔尖朱墨滴落下来的瞬间,宝座上的人倏然?抬眸。
陈今昭被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慑住,下意识止了步。
“你来做甚?”他嗓音嘶哑似砂砾相磨,“还?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