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这般的念头便是堪堪一想,都能让他?目眦欲裂,痛极,恨极!

更让他?不敢想的是,那般,他?们?二人或许一辈子都遇不见。她那般的身份,甚至都送不到他?面前来?。更多的可能是,他?们?二人不会有任何交集,她会在?无人知的角落,被?欺凌被?打被?骂被?糟践,再被?喂几次药,而后年纪轻轻就早早去了,而他?依旧高坐明殿,对此全无所知,自始至终都不知世间还有这般一个人。

如斯一想,只觉血液逆流,胸口?都似被?撕扯成了两瓣。

“若你怕的是身份败露,你这欺君之事见罪于天,那吾今日给你明话:汝之罪过,孤已洞悉,今降恩旨,免汝之罪,今后不复追究。”

见他?此话一出,对方倏地抬起脸看他?,那满面泪光的堪怜模样?,看得他?只觉心疼都来?不及,连重话都不忍说,又焉能忍心苛责降罪。

“既恕你无罪,便不会朝令夕改,你可以将心安心放回肚中,此后不必再诚惶诚恐。”他抬掌抚她面上的泪,柔缓了声?,“把泪收收,我见不得你这模样?。”

“谢殿下!殿下恩比再造,您大恩大德,臣永生难忘!”

陈今昭感激涕零的说着,就要给他?磕头道?谢,却被他一把攥了胳膊半提了起来。

“陈今昭!”姬寅礼钳制着她胳膊,俯身逼近,凤眸视着她一字一句,“不是臣。陈今昭,你非臣!你应明白我的意思,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殿下,臣……”

“再说一遍你非臣!孤更愿意听你,自称臣妾!”

寝殿内一下子无声?无息。

见她仰面怔忡在?那,姬寅礼松开了钳制,转而伸手?去抚她濡湿的鬓角,语重心长道?,“你可知,我甚怜你。知你的不由己,疼惜你的艰难不易。曾经你顶替兄长之名是不得已,但如今你已然有了倚靠,不必再如斯辛苦。陈今昭,你可以做回自己,不必再替旁人而活。”

“不,不是的,殿下。”短暂的怔忡过后,陈今昭望着他?摇头,没有迟疑,“纵是昔年是顶替着兄长之名而活,但十多年下来?,陈今昭三字已经刻进我骨血里,再难割舍开来?。”

“你是又犯糊涂了!陈今昭与?陈今朝纵是唤声?相?同,但昭与?朝总归是截然不同的二字。你非昭若日月的昭,而是朝朝暮暮的朝!”

“殿下错了,昭若日月是我,朝朝暮暮亦是我。”

“悖论!陈今昭你问问自己,扪心自问一番,这些年你是不是只活了日月之昭?朝阳之朝呢,你替她活过吗?”

“活过,我活过。”她两眸含泪的看着他?,回的话却斩钉截铁,“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朝阳活着的时候。我活过的,殿下。”

姬寅礼猛地闭了眼,这样?的她太令他?心疼。

“自打兄长离去、我顶替他?的名字那刻起,就注定了此后的我,势必要活两个人的。殿下执意将两者分开,那便是要我持刀将自身的骨与?血从中分开,这是要我的半条命。”

她伸手?去拉他?的袖管,仰眸泪眼汪汪的看他?,“殿下,只要您允我别弃了这层身份,我什么都可以依您的。”

姬寅礼倏地睁眼,猛一拂袖,漆黑的凤眸乍然浮现?惊怒与?怜痛,抬手?发恨的戟指她,“好一个忍辱负重!陈今昭你将孤当做何人,你又将自己置于何地!孤在?你眼里难道?就如斯不堪,与?那种轻浮浪荡子无异!你太令我失望了!你退下,孤不想见你!”

“不是的殿下……”

“退下!退下!!”

眼见他?要起身拂袖而走,陈今昭眼疾手?快的抱紧他?双膝。

“不是的殿下,您听我说!”她急语哽声?,“我何曾不知殿下待我深情厚谊!您下令礼部大肆操办婚宴,不就是想给我体面、尊荣,堂堂正正的将我明媒正娶!我知,我都知的!”

“你知?但你不想嫁可对?终是孤入不了你的眼罢!”

“不是!是我不敢将自身命运寄托旁人身上!是我不自量力小小女子也?想掌握命运把舵!我一路走来?只靠自己,我信自己!”

她哽语坦荡直言,毫不躲闪的迎着他?直视来?目光,将真实情感剖给他?看。

姬寅礼被?她的一番言论震住。

他?从未听过哪个女子说过这般掷地有声?的话。在?他?的印象中,在?他?接触的有限的一些女子中,她们?此生最大愿望就是能寻得一良人倚靠,自此夫妻琴瑟和鸣、相?夫教子的过完此生。如此,便是她们?最大的幸事。

如她这般,只愿靠自己双脚从荆棘丛里趟出路来?的女子,他?平生只见了她一人。

凝视她失神好半会,他?方找回自己的声?音。

“哪怕是我?”

“哪怕是您。”

陈今昭怕他?愤而离去,双手?不由搂紧他?的双膝,看着他?切切低语的解释道?,“非是殿下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以男子之身行走世间多年,我见识到了情爱是多么不牢靠之物。殿下,我真的信不了哪怕一丝半分!我见多了世间男子,今日待你如胶似漆,明日却另结新欢,见多了他?们?移情别恋后,视家中之妻为挡路的石、碍眼的草,恨不能以锄铲之让其消失让路方好!”

“我自知殿下与?旁的男子不同,待我也?情深意笃。但我还是忍不住的会去想,殿下位高权重又英武非凡,少?不得如花似玉的美人爱慕于您。我如今是大好年华,姿容又不俗,自得殿下青眼相?看,可十年、二十年后呢?那时我年华不在?,但殿下的身边却不缺青春年少?的美人。”

她眸光落在?他?的面上,轻声?问道?,“殿下能否容我冒昧问您一句,如今的您,能否断定二十年后的您,不会再遇见个一见倾心的女子,爱她入骨,疼她如命,如待今日的我这般。殿下的爱与?恨皆很浓烈,又能否保证,那时的您又会不会视我这块挡路的石碍眼,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来?给心尖之人让路。”

姬寅礼很久没有言语。

今日的他?说不了来?日的事,就是圣人也?断定不了自己来?日的情形如何。

他?的确无法出言保证,即便他?自诩非薄情寡义之徒,非轻浮浪荡之子,即便他?认为能牵动他?心神的女子,世间仅陈今昭一人,但来?日之事,谁又说得准。

“我总会安排好你。”

“殿下要如何安排我?”陈今昭迎着他?的目光,毫不妥协的发问,“我抛却了在?外行走的身份,抛却了朋友、同窗、恩师、故交,抛却了一路走来?的艰辛与?荣耀,甚至将十年来?所有酸甜苦辣的人生都一并割舍、掩埋、令其不见天日!我成了后宅的女人,余下的人生只剩了您。”

她的话点到为止。

但彼此皆明白,若真有他?移情别恋的来?日,她的下场绝不会好。她绝不会甘心的,她被?迫放弃了一切却换来?了如斯结果,她绝对会痛恨甚至会报复!那他?呢,他?可会一而再的容忍?

姬寅礼无法想象两人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纵是他?无法断言来?日之事,但他?如今的一颗心早栓在?她身上,因她喜由她怒,时时刻刻受她牵动着情绪。这世间除了她,他?想象不到会移情旁人的一日。

“殿下,您给我留条后路罢。”

感到自己的攥起的拳被?柔软的手?指握住,他?卸了力道?松开了掌腹,任由那细柔的指尖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陈今昭,你是在?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