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杀秀07

20：00，太阳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上，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

标示为“公主”的蓝色倒三角在每个人的屏幕上闪烁，移动。为了节目效果，节目组甚至将钟晏慈的直播间转接在了所有人的终端上。

穿着迷彩服的年轻身影在逼仄的墙角端着枪，胸口由于剧烈的运动不断起伏。可能因为刚从冷水里爬上来，也可能因为过度的体力消耗，他的皮肤因低烧而微微泛粉，显出罕见的脆弱。

所有人唯一的念头只有一个。

抓住他。标记他。抑或是只是见到他。

“九点钟方向！快追啊！”

“这都抓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老子要标记他！搞快点搞快点！”

“花十万买了好几个选手的皮套，兜了好几圈了连根毛也没抓到，能不能行了？”

此时的直播间已经完全没人像最开始那样觉得标记没意思了。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凶猛而美丽的困兽，恨不得一把撕开屏幕，把人真真切切摁在身下、淋到湿透。

弹夹很快见底，钟晏慈喘息着靠在墙上，在他们追上的间隙里迅速换弹、上膛。侧后方，一个人影朝他迅速接近，钟晏慈一枪栓砸在他太阳穴上，精准地送对方起床上厕所后，眸色沉了又沉。

不止是因为他手里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几，更因为污染值已经摸到红线了。

……这一层已经找完了，还是没有任何游戏项目的踪影。

到底会在哪里？

21：00。

还有十三人存活。珀因，厄兰，一个军校的战友，一个伊兰公学的同学，几个眼生的陌生人。

僵白的月色穿墙过户，影影绰绰地投在嵌满琉璃的圣龛上。圣龛的一角在下一秒被弹片崩裂，珀因吹了下枪口的白烟，没什么诚意地叹了口气：“抱歉，准头不太好，真是大不敬。”

“得了吧。”

厄兰翻了个白眼。他可不像珀因那样全身上下都是科技和狠活，除心脏外的主要器官都是妈生的。追着钟晏慈跑了俩小时也没抓住，他累得直喘气：“有功夫装X不如想办法把人抓住。不对，你不会想白嫖我的胜利果实吧？”

“先抓住再说吧。”

厄兰踹了他一脚，气得直哼哼，不想跟摆烂的懒比废话。他调出终端的公屏界面，屏掉79号，然后直接打开了麦克风：“废物们晚上好，你们效率太低了，从现在起全体都有，听我指挥”

一番舌战群儒之后，所有人都被人身攻击了一遍，不过总算达成了战略的统一。十几人分几路从教堂两侧的楼梯包绕而上，子弹在华美的地毯上密密溅开，撕开一个个破洞。

22：00。

……又一次避开狙击手的麻醉弹后，钟晏慈意识到，他们开始封锁包围圈了。

而他的污染值终于也走到了一个临界点。在低烧的作用下，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些幻觉。

二十多吨重的圣钟自动敲响，沉沉的鸣声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厄兰堵住门，揣着枪一步一步走过来。被钟晏慈射中的肩胛已经恢复如初，“珀因那狗东西居然背着我吃这么好，太过分了，79哥你可不能偏心啊。”

回答他的是一记肘击，重重砸在他的肋窝上。

厄兰可能在躯体改造的时候接错了某根神经，爽得发出了一声呻吟。很多观众都忍不住买他的感官权限试试是不是真有那么爽，没一会儿节目组的信箱就被虚假宣传&殴打消费者的投诉塞满了。

“好喜欢79哥打我，”厄兰全不顾观众死活，神色沉醉，眼波流转，“你知道吗，你朝我开枪的时候，我爽的差点射了……好喜欢，可以、再重一点……”

然后得到了一句“死吧”并被狠狠踹到玻璃上。彩色玻璃窗四分五裂，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厄兰吐出一口血沫，故作伤心地按了下胸口，然后大笑着紧紧追上。

23：00。幻觉愈发严重，有好几个瞬间，钟晏慈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或死，还是或。那个所谓的游戏项目始终没有出现，所有可能存在的位置被逐一排除。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

圣器收藏室。

教堂最高的房间，传说里最接近神的地方。

所有的退路都被封锁，身后的人正步步紧逼，能进入的只剩面前的这扇门。来不及任何犹豫，雕花的小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盘在棺盖上的蛇像人一样缓慢地转过头，仿佛等待已久一般，用平直的语气口吐人言：

“您好，欢迎游玩梦魇飞梭，请投币。”

口袋里还剩最后一枚游戏币。钟晏慈走到黑棺前，指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困难地将它攥到手心。

“……游戏即将开始。您所眼见的一切都是过去的骸骨，但骸骨从未朽烂……”

墙壁开始无声地渗血、龟裂，空气中弥散开淡淡的腥气。蛇轻柔地垂下脖颈，叼起银币，消失在阴影里。

下一秒，门锁被子弹打碎，几个人荷枪实弹地破门而入。几乎在同一时刻，整个教堂剧烈地撼动起来，锈蚀的设备缓缓启动，教堂外层的墙壁像纸盒一样打开，动荡不止，天塌地陷。黑棺式样的跳楼机从教堂的最高处自由落体，以近乎毁灭的姿态冲向地面。

“怎么回事？公主的直播间怎么没信号了？”

“谁要看剩下这帮人狗咬狗啊！公主公主还我公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直播间的画面飘起雪花，退钱之声再度此起彼伏，而钟晏慈一无所知。他的污染值已然达到了临界点，幻觉终于压过现实，极速的下坠拉扯着他，陷入更深层的梦境。

沙漠的夜空十分晴朗。

两轮绿色的月亮幽幽悬挂在教堂的尖顶上，黄铜的烛台分立在礼拜堂两侧，刻着旧神的壁画在暗沉的光线下显得阴森诡异。任谁也想不到，这里是整个北河外星系与银河系最大黑市拍卖行的主会场，伯利恒。

伯利恒秉持着罕见的复古作风，不支持一切形式的线上拍卖。为避免信息泄露，所有宾客都佩戴了形象干扰器，打扮成中世纪的旅人，看最后一件藏品从圣幛后摇摇晃晃地抬出来。

那是一座巨大的黄金囚笼。笼中的少年缓慢地抬起头，朝着一个角落侧过脸。